二、秋水易寒(第2/4页)

江慈一时气恼,用头撞他,未料他竟将自己往树下推去。这树极高,自己穴道被点,跌落下去,不死也得残废,眼见已落下树叉,不由闭上眼睛,哀叹小命不保。

正哀叹间,忽然腰间一紧,竟又被那人拎住裙带,提上树梢,重又坐回他的身上。

江慈自偷偷溜出邓家寨,一人在江湖上游荡,仗着轻功卓绝,人又机灵,未曾遇到过真正的惊险。偶尔管管闲事,打抱不平,面对的也都是些地痞恶霸,未与真正的武林高手交过锋。

不料今日为看戏曲,爬到这高树上,竟遭人暗算,还被他这般戏弄,实是生平奇耻大辱,不由将头凑到这人面前,死死地看了他几眼。

月光似水,透过树梢,洒于那人面上。江慈朦胧间只见他面上神情僵硬,五官模糊,显是戴了人皮面具。整个面容,只见那双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眸,正饶有兴趣地与自己对望。

她见这人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到真容,不由再上下扫了几眼。觉他即使是坐在树杈间,也仍让人觉其身形修长挺秀、柔韧有力,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蒙清冷之意。那些碎落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整个人如清俊出尘的壁月,又似寒冷孤寂的流霜。

那人近几年来也从未被年轻女子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过,双眸微眯,冷笑一声,笑声充满残酷意味,仿如修罗神煞般凛冽。

江慈一惊,先前喝的雕酒发作,竟打了个酒嗝。酒气冲得那人向后一仰,偏江慈的裙带还握于他手中,这一后仰,带得江慈直扑入他胸前。

两人此时姿势可谓暖昧至极,江慈自是气恼,那人却觉有趣,闷声轻笑,先前有的几分想杀这少女灭口之心便悄悄淡去。

他索性将江慈搂于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乖乖看戏,我就饶你小命,你若是不老实,惊动了别人,这药,世上可只我一人才有解药。”说着迅速塞了一粒药丸入江慈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江慈不及吐出,药已入喉而下。一怔间,他已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江慈愣了片刻,轻轻从他怀中挪出,坐于他身旁,也不理他,噘着嘴看向戏台。

“也曾想,你似青泥莲花,我如寒潭碧月,月照清莲,芳华永伴。却不料,韶华盛极,百花开残,年少还须老,人事更无常―――”

台上花旦此时竟是清唱,兰花指掠过鬓边,眼波往台下一扫,数百江湖豪客鸦雀无声,就连那些坐得较远、收眉敛目的和尚道姑们也齐齐耸容。

江慈撇了撇嘴,掏出怀中酒壶,饮了一口,轻声道:“她唱得没我师姐好。”

那人一愣,这少女先前在下方枝桠间看戏饮酒、摇头晃脑、悠然自得的样子,他悉数收于眼中,当时便略觉有趣。及至她翻至自己藏身的地方,按他的性子,本是要杀她灭口的,不料被她双眸一瞪,竟下不了手。更鬼使神差地将她抱入怀中,轻言调戏,那杀她之心更悄然淡去。

他本以为喂她服下毒药,她会惊恐万分,不料她却似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还这样轻松看戏,坦然与自己交谈,实是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由微微一笑,轻声道:“她是京城有名的素烟素姑娘,等闲的官宦人家想请她唱上一出,还得看她心情。你倒说她唱得不如你师姐,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江慈侧头望向他,月光正洒在她的脸上,更显肤白若雪,她扬眉道:“你又没听我师姐唱过,怎知她不胜过这素烟,你才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我师姐也绝不会唱给你这种鬼鬼祟祟的小人听。”

他邪笑着贴近她右颊:“我哪里鬼鬼祟祟了?”

江慈见他贴得极近,那如宝石般的眼眸中煞气浓烈,也不惊慌,淡淡道:“你躲于这树上,戴着人皮面具,又怕我泄露你的行迹,不是鬼鬼祟祟是什么?你既识得素烟,必是从京城而来,你身手不凡,却又不敢露面,只怕,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对付剑鼎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