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弱生于强(第2/3页)

再一琢磨,秦寒州就不难猜出谢燕鸿的真实身份了。

时隔许久,谢燕鸿再次听见孙晔庭的名字,恍如隔世。他背过身去,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他问道:“小孙......孙晔庭,他问起我了?按你所说,他现在正在魏州?”

秦寒州说:“是。”

正在这时,有人叩门,是陆少微端了药来。那碗药黑如墨,闻着便喉咙发苦,秦寒州接过药来,利索地一饮而尽。

谢燕鸿问他:“你现在有何打算?”

秦寒州眼神一黯,说道:“只剩我一个了......若能赶得及,我要去魏州,不论如何,仇我是要报的。”

紫荆关守军远不及居庸关多,他们几乎是战至最后一个人,刀砍得卷了刃。鲜血顺着他的剑刃流到剑柄上,滑腻腻的,让他几乎握不住。战之不敌,狄人将他们围起来,万箭齐发,他从马上倒了下去。

不是被箭射倒的,是被人从马上扑倒的,扑他的人正是他的上官——紫荆关指挥使,他们日日对骂。秦寒州被他盖住,要害处没有中箭,侥幸活了下来,趁狄人战胜收兵,借着夜色掩护,逃出了尸山血海,本是想往魏州去的,没想到伤重昏沉,走反了方向,被谢燕鸿遇到。

他说:“若此战能胜,我要替他们收殓尸骨,若败,不过就是将这条命还给阎王爷罢了。”

见他坦荡磊落,有必死之心,谢燕鸿一时语塞,原本想说的一切,全部都咽下去了。

秦寒州气虽弱,精神却好,自觉有了方向和奔头,恨不得转眼便伤愈,打马直奔魏州而去。他直直看向谢燕鸿,细细地打量他,说道:“你和谢将军长得像。”

谢燕鸿失笑道:“你和我爹认识?”

秦寒州不似其他人称谢韬为“侯爷”,只叫将军。他面色肃然,有十二万分的敬意。他说道:“见过一面,有一年,宝津楼下演武,我还小,勋爵子弟们都在校场练习骑射,我是婢生子,他们看不上我,我们便打起来了。我自然打不过,谢将军路过,喝止了他们,还把他的一幅字送给了我。”

谢燕鸿知道是那一幅字,他见过,那幅字挂在秦寒州营房的墙上,是“弱生于强”四个字。

这不仅是用兵之道,也是做人之道。强弱都是一时的,随情势而变。如今的秦寒州,不愧为强者。

想到父亲,谢燕鸿的心仿佛被人捏住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秦寒州见他难过,说道:“我也不问你还要不要随我一块儿了。你一家惨死,自此避世,独善其身,也是应该的。”

若是秦寒州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说他“国家危难当前,不思救国,反而躲避一方,实在羞为谢家之子”,那他还好受一些,能理直气壮地反驳。他父亲当年出生入死,是因为当时有赏识他的明主,要他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但秦寒州心胸开阔,帮他把台阶搭好了让他下,他反而难受得紧。

两相沉默之时,陆少微捧着空药碗,突然说道:“我可以跟你去魏州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秦寒州谢燕鸿两人都吓得不轻,秦寒州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有什么能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

谢燕鸿抢先问道:“你去做什么?”

陆少微理直气壮道:“建功立业啊。”

谢、秦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清楚陆少微是个什么路数。他们两人,一人有国仇,一人有家恨,狄人大军兵临魏州,守军远水救近火,情势紧急,于陆少微而言,这些都是机会,让他跃跃欲试的机会。

陆少微说道:“多我一人也不亏,若我真的有用呢?”

秦寒州实在也想不出反驳他的道理,挠了挠头,只能答应。谢燕鸿心情复杂,留他们两个交谈,转身出去了,一出门便见长宁与颜澄好像门神,一左一右,沉默地呆着。颜澄一见他出来便站起来,往里头张望了下,困惑道:“陆少微怎么不出来,他在里头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