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8/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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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听错吧?”希拉德·费兹-奥耶斯泰兰缓缓说道,语气和面部表情都透出明显的怀疑,“我的耳朵在欺骗我吗?”

贝伦加尔·卢瓦登——皇帝的特使——没有浪费精力去回答。他靠向椅背,手里的葡萄酒杯有节奏地左右摇晃。

费兹-奥耶斯泰兰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换上轻蔑的表情。要么你是在撒谎,你这婊子养的,要么你就是想愚弄我。但无论如何,我都已经发现了。

“所以我们说清楚吧。”他哼了一声,“在边境、战俘、归还战利品、维里赫德旅军官和松鼠党突击队的问题上做出重大让步之后,皇帝又命令我跟北方佬达成协议,接受他们关于遣返移民的不合理要求?”

“你的理解分毫不差,男爵大人。”卢瓦登一如既往地把音节拖得很长,“说实话,我对你的理解力满心钦佩。”

“伟大日轮啊,卢瓦登大人,你们在首都就没考虑过这些决定的后果吗?北方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说我们帝国只是个双脚用黏土捏成的巨人了!就算是现在,他们也在叫嚣自己的胜利,说他们击败了我们,把我们打得落荒而逃!皇帝陛下是否明白,进一步妥协表明我们必须接受他们傲慢而不合理的最后通牒?皇帝陛下是否明白,他们会将这视为软弱的象征,而软弱将在未来导致可怕的后果?最后,皇帝陛下是否明白,我们在布鲁格和莱里亚的数千移民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贝伦加尔·卢瓦登不再摇晃茶杯,而是用漆黑如炭的双眼盯着希拉德。

“我已将帝国的命令告知了男爵大人。”他说,“等男爵大人回到尼弗迦德,你可以亲自询问皇帝陛下为何要下达如此不合理的命令。或许你还想训斥皇帝陛下。责备他,教训他。有何不可呢?但你只能独自前往,我是不会瞎掺和的。”

哦,希拉德心想,我懂了。坐在我面前的是另一位史提芬·史凯伦。而我也必须像对待史凯伦一样对待他。很明显,他来这儿是有目的的。命令完全可以交给普通的信使来传达。

“好吧,”他摆出镇定和自信的模样,“落败的人有祸了。皇帝陛下的命令清晰明确,所以我会加以执行。我会努力让一切像是谈判的结果,而非彻头彻尾的失败。我理解这种事:我已经当了三十年的外交官了。我们家族整整四代人都是外交官。我们家族拥有的地位、影响力和财富……”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当然,”卢瓦登笑着打断道,“所以我才会来这儿。”

希拉德微微鞠了一躬,耐心地等待下文。

“亲爱的男爵大人,”特使又摇晃起他的杯子,“你很难理解皇帝陛下的命令,是因为你觉得,战争的胜利无可避免地与荒谬的物资与人命浪费密切相关,而胜利的标志就是有人挥舞旗帜,同时高喊:‘我看到的全是我的!我是赢家!’不幸的是,类似的观点早已广为流传。但我和给我权力的人有不同的看法。胜利应该是这样的:输家必须买下赢家的货物,而且欣然付账,因为赢家的货物更好也更便宜。获胜一方的货币会比战败和屈服一方的货币更有影响力,而他们也会更加自信。费兹-奥耶斯泰兰男爵大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开始分清赢家和输家了吗?”

费兹-奥耶斯泰兰大使点点头。

“但为了巩固胜利,令其合法化,”卢瓦登继续拖长音节,“就必须签署和约。尽可能迅速,而且不惜代价。并非停火或是休战,而是真正持久的和平。这份和约效力之强大,要能排除贸易封锁、报复性关税与贸易保护主义的可能性。”

希拉德由衷地点点头。

“根据早先的计划,我们摧毁了他们的工业和农业,”卢瓦登平静地续道,“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剥夺他们的生产能力,让他们不得不购买我们的产品。但我们的商人和货物不可能跨过重兵把守并怀有敌意的边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我来告诉你吧,亲爱的男爵大人。我们会遭遇生产过剩的危机,因为我们的制造业正在为了出口而全速运转。失去了诺维格瑞和柯维尔的合作,我们的海运贸易也会蒙受重大损失。您拥有影响力的家族,亲爱的男爵大人,在这些社会团体中都有相当比例的参与。而您无疑也明白,亲爱的男爵大人,家族是这类社会团体的基本组成部分。您懂得这个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