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9/13页)

不!要是你进门时对我这样说,我可能会信的,现在我不信了,以后也不会再信了。凌立冷冷地苦笑一下,眼泪却跟着流了出来。

季永年点睛地说了一句:我们要抢时间,但决不放过一个疑点。在进度和质量面前,质量第一!

马邑龙怔怔地看着凌立,不再说话。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请季部长作指示。

凌立则像个蜡人坐在沙发上,目光散散地落在什么地方,也不再说话。

会场上凝固的空气,被一股清新的气流搅活了,人们的脸也不再那么僵硬了,众人都跟着表态说,是的,是的,只能这样!回去抓紧时间抓到它吧!听起来,就跟抓坏蛋似的!

这一刻,他们俩都意识到,这一场争吵比四年前的那一场来得更剧烈更决绝,完全没有了修复的可能。这一晚,他们没有睡觉,各自在沙发上坐了一夜,仿佛要以这种形式告别过去,告别曾经有过的爱情,告别他们共同的夫妻生活,只是他们俩脸上的表情都黯然、绝望,像遭受了一场毫无防备、突如其来的海啸一样可怕,能毁的都毁了,剩下的是一片满目疮痍的惨状。

顾工含泪感激地点头。

当沉寂的黑夜被清晨的军号唤醒的时候,马邑龙知道一切都不复从前的一天开始了,昨天的工作没有结束,今天还得继续。他起身对凌立说,你去睡一觉吧,我一会儿要进沟,等我回来再说好吗?凌立没看他,却闭上眼睛说,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了。最后这个“了”,让他感觉一股冰凉的沮丧透过全身,像一盆冷水浇下来。他又想起以前。以前,他临出门前,总会先和她:吻别。但这次他做不出来,他也知道,凌立是不会再让他吻的。吻,对他们已经不合适了。

马邑龙轻咳了一声,好像喉咙锈住了似的。他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他也的确生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他希望能帮顾工解一下围。毕竟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弱势。但大家这么一起朝一个女孩子发炮,问题就能解决吗?对“太白一号”来说,时间宝贵,眼下可不是追究什么责任的时候,现在要紧的是尽快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他想扳一下轨道,让它朝另一个方向走。他清完嗓子,说我说两句吧,然后提出几点建议:一、就这些时间(下午至明天上午火箭转场之前),我的意见是请顾工再辛苦辛苦,继续对设备进行排查,如果故障能排除,整个程序就接着往前走,这是理想的方案;二、如故障仍不复现,我们只好另做打算:撤换设备。这是下策,没办法的办法,主要是周期太长:向厂家订设备,空运过来,再换上去,从头开始……说真的,太耽误事。我倾向主攻第一方案。不就是个多余物吗?我不相信抓不着。顾工,你说呢?你首先得树立信心,你们有信心,我们才能有信心。会议结束后,你带人去加班,我们这边全力配合,你看如何?

凌立没买到飞机票,是隔了一天才离开的。听说,她和胡眉、苏晴等人有过告别。还去了司炳华的墓地,给阿宝留了一盒巧克力让司机小刘转交。那天下午他赶到机场时,没见到凌立,只看见一架飞机在跑道上滑行……那一刻,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他看着那架飞机从头顶上滑过,又变成一个银白色的小点,然后在蓝天中渐渐隐去。

主持人推了推眼镜,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怎么会这样?一个大大的问号,蛇一样钻进他的体内,也把一股冷血注进他的全身。

不出问题都好说,出了问题,你这个小小的部门组长,就要被众人“炮轰”,谁让你们部门出事呢?否则,你一个小小组长哪有资格上会?上会前,顾工是做好心理准备的,没想到,做得仍不够充分,三下两下,心里就委屈起来,本想再说点什么,可眼泪却先行一步,把鼻子、喉咙、嘴巴、眼睛全堵住,弄了一脸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