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七章 双生菇(第2/14页)

那头脑简单的家伙昨日叫他一吓,不会不敢出房门了吧?谭一鹭正在揣摩,黎伯却出现了,他胳膊上挎了个食盒,站在堂中,浑身筛糠一般地抖着。

“若他真是黎伯,自然不可能。”

谭一鹭一个接一个地看过去,发现唯独缺了光头。

娇媚的女声遥遥传来,谭一鹭方才注意到,朱成碧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常青形影不离,而是直到现在,才从走道的尽头出现。

客栈周遭的景象渐渐显露出来,日光中一片波光粼粼,离岸怕没有十几里。人们陆陆续续地下了楼,神色间多少都有些疲惫。纪海茹更是面露愁容,少了平日欢声笑语的样子,眼角竟也显露出皱纹来。柳仲仙得了这个机会,绕着她大献殷勤,再次拿出了那包蜜渍乌梅。这次纪海茹没有拒绝,将纸包抓在手里只是发愣。九娘缩在一旁角落里,用袖子掩着脸,只露出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家相公。

“你们跟踪地上的水渍之时,我去翻了翻这昆仑奴的住所,瞧我发现了什么?”她举在前面的,是半张檀木制成的面具,用粗糙的手法勉强刻着眉眼。

再惊醒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这下你有何话好说?檀,先,生?”

那黎伯见了面具,顿时变了脸色:“还……给……我……”他喉咙中嚯嚯作响,连谭一鹭揪着的衣襟都给扯碎了,露出的半边胸膛却并非血肉,而是同样的檀木质地。这黎伯自脖子以下,竟都是木制的!他在空中,双手十指箕张,便朝朱成碧扑了过去。

还差四个。那老奴低下头,朝他喃喃。还差四个才会熟。

“来得好!”朱成碧冷笑,双眼间透出熔金般的通红,唇边的虎牙寸寸生长。

惊醒时,窗外的鲤鱼形状的风铃还在响着。瑶光海中荧光汹涌,照得他面前一张黝黑脸庞犹如鬼怪般狰狞。谭一鹭吓了一跳,将乌鹫刀举在胸前,才认出是那叫做黎伯的昆仑老奴。

“不可!这是在船上!”

他梦到自己独自躺在单薄的木板上,在瑶光海上随波漂浮。湖面上挤挤挨挨,尽是骷髅,正在一点点啃食着他身下的木板。每当风起,那些骷髅都会彼此碰撞,下颌骨颤抖着,玲玲作响。

常青一喊,她一愣。黎伯却已经扑到了她面前,伸手将面具一夺,翻身朝窗外跃了出去。人们再追过去时,瑶光海上只剩水花四溅,很快便重新归于平静。

那天夜里,谭一鹭做了一个梦。

“既是如此,只好明早再做打算了。”谭一鹭将乌鹫刀握在手里,“今晚我就歇在大堂吧,各位安心。”

“朱掌柜的,可是认得这个叫做檀先生的?”

“他的笔叫我玩儿坏了,眼下耳鼠尽都冬眠了,寻不到可供修补的毛。”朱成碧的声音从桌边含糊地传来。她坐在桌上,翘着条腿,嘴里叼着筷子。“你们不吃吗?这鱼汤好不容易凉到这个最佳温度,再凉些就不好吃了。”她见剩下的人都望着她,不解地问。

谭一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浮鱼一楼的厅堂。二楼的暗门已经被严实地堵上了,但门内再无动静传来,也不知道那妖鱼去了何处。没了黎伯照看,火塘里的火尽都熄了,一时间寒意彻骨。谭一鹭打起精神来,去寻了些炭火,将火重新生起来。九娘刚才也上了楼,瞧见了那怪鱼,受了惊吓,在一旁哀哀哭泣,抓着柳仲仙的袖子不放。被柳公子不耐烦地训了,她的哭声才因此小了些。

没想到的是,对方露出了尴尬之色:“这个……”

朱成碧蹲在火塘旁边,伸出一双小手正在烤,闻言白了他一眼:“怎么?如今连我也疑起来?”

“公子果真明察秋毫……”谭一鹭点了点头,“我却也知道,天香楼的常青公子,有一只可以妙笔生花的神笔,兼有白泽精怪图在手,可瞬间唤出上千种妖兽。如今我们一起被困在此,何不画一道桥梁出来,好让大家回到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