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霈来以叙(九)(第2/3页)

郁霈站在秦修逾跟前,淡淡道:“清河班的风骨你半点儿也没学到,你吃过苦,受过罪,你卖了这个破戏班子都可以,而不是满腹仇恨的敌视京剧这一行。”

郁霈从未要求谁守着他的遗物,秦修逾活不下去的时候大可以将他那些东西全卖了。

只要秉持本心,无论学不学京剧都无妨。

“你托不起清河班,你也救不了京剧。”秦修逾别过头,似哭似笑地抹了把脸:“你去打听打听每年多少私人剧团倒闭,吃国家补贴的剧团也在裁员,你凭什么!”

“凭我。”

“你?”秦修逾觉得可笑,“被粉丝吹几句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天选大青衣?别做梦了!”

郁霈一掀眼皮,看向秦修逾一字一顿,说:“两年之内,我不仅要让清河班鸣锣开鼓,我还要它全国皆知。”

四目相对,暗潮汹涌。

初粟完全没有想到郁霈会对他的离开这么生气,他性子冷淡很少有情绪,所以更没料到他会这么舍不得自己。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低着头哽咽道歉:“对不起师父,我知道错了。”

郁霈带病,身体几乎撑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和怒气,下颌肌肉微微抽动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他转身上楼,老旧的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踩着有种即将倒塌的错觉。

二楼收拾整洁,无论他来不来,初粟每天都会上来打扫。

初粟虽然偶有心浮气躁想出名想上台,但还算听话,每个学戏的人都想成为红角儿,其实无伤大雅。

他当年也无数次梦想过成为全京城最红的角儿,一堂戏,满堂彩。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有个小徒弟在跟前,让他有机会把自己的行腔技巧传递出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他教初粟的同时,初粟也给了他温暖。

岑忧虽乖,但太过内向,初粟此前虽也有些自卑,但在他教养之下逐渐外向活泼。

两人的霸王别姬配合不错,他有信心能拿奖,更有心将他们培养成为比“郁兰桡”还要出色的京剧大师。

郁霈撑着沉重的头,昏昏沉沉地闭了闭眼。

病气席卷,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恶心,接着脖子一热,熟悉的木质香气漫进鼻尖,郁霈转头靠在他腰上。

陆潮站着,将他搂进怀里。

二楼寂静无声,陆潮一手揽着他另一手在他脖子上揉了揉:“难受?”

“嗯。”

陆潮幻想过“郁兰桡”的风华和凌绝风骨,但真看见了却只觉得心疼。

他宁愿只看着郁霈拧不开瓶盖,一口气吃巨贵的七个菜,当个嫌这嫌那的豌豆公主。

“有点发烧,去医院?”陆潮抬手揉着他的太阳穴,低声说:“怕打针就吃点药,回头让落霞集给你做份粥。”

郁霈抵着额头不语,他自小无母,父亲暴力无情师傅严格狠辣,科班弟子在他眼里只是一件件能否上台的商品。

他不需要爱,更不需要所谓的温情,但能够理解初粟想要家、渴望母爱的心情。

京剧传承固然重要,但是秦修逾说的也没错,他没有卖身契也没有权利留下初粟、强行改变别人的人生。

京剧太苦太难,还有如影随形的穷困。

郁霈抬起头,轻舒了口气借着陆潮的手站起来,“下楼吧。”

初粟守在楼梯下,他心里纠结犯难,几乎要被选择撕成两半。

师兄说他有了家之后依然可以学京剧,无论是当事业还是爱好都可以,如果选择了郁霈就没有家了。

初粟起初相信以自己的能力是可以学好京剧的,以前没有郁霈的时候也过来了,最多……最多多花一点时间。

可现在亲眼见到郁霈,他却觉得这个念头无比可笑。

郁霈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初粟小声叫他:“师父,你别生气,我……”

“下去说。”郁霈一步步迈下楼梯,吩咐初粟:“去找纸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