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回乡记(二)(第2/3页)

“表婶我坐着说就可以……”

她每次都会躲猫猫似的将脸藏在帐子后面,然后这样张牙舞爪地出现,逗他一下,他便坐在床上,漆黑的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好似对突然多出个人来感到新奇得很。

“躺着。”表婶压着她的肩膀,“歇歇。”

慕声的半妖状态,没什么节律可言,日夜像是猫头鹰一样睁着眼睛坐在那里,通常是凌妙妙熄灯躺下以后,他才跟着一起睡。

“……”凌妙妙惶恐地撑着床,很怕自己说着说着,真的睡着了。

这是自打他出事以来,她发明的小游戏。

表婶的目光环视一圈,看到了桌前坐着的慕声。

妙妙飞快地洗漱完毕,连跑带跳地摸到床边,蓦地把帐子一掀。

他实在太安静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凌妙妙裁完衣裳回来,已经是傍晚。新宅子的闺房比原先小一圈,但依然很舒适,灯烛高低错落,莹煌的光照在鲛纱帐子上,闪亮亮的。

她打量慕声的时候,慕声也在打量她。

按郡守爹的话来说,凌虞的母亲早逝,表婶对她的怜爱就代表了母亲的家族对她的怜爱,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再加上慕声是表叔表婶亲自考察通过的姑爷,现在姑爷成了这样,如果她再表现得“灰头土脸”,表婶会更加内疚的。

他的判断方式简单粗暴:是人,女的,妙妙主动亲近的,他便收起了敌意。更准确的说,是放下了戒备,爱答不理。

“准备”的内涵很丰富,除了准备好表婶吃穿用度之外,凌妙妙还被拉去做了几身新衣服。

“……啧。”表婶盯着他,忽然叹息一声,眼泪掉下来,“妙妙命苦啊……”

凌妙妙想了半天,才想到那是谁——在破庙里给她证婚的那位表婶,看在那双珍贵的羊皮小鞋的份上,她确实不能薄待了人家。

吓得凌妙妙立马坐直了身子:“您别哭哇……”

“对了,让阿意带你准备准备,你表婶明天要来做客,你得好好感谢她。”

表婶擦擦眼泪:“这是我亲自选的姑爷,成婚没几年现,就成了这样,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总归,郡守爹有种魅力,他的接受能力很强,再惨淡的日子都能过得生龙活虎。

犹记当年,她以多年业余媒人的身份多方面评估了慕声一番,那是万里挑一的好人选,她怕再不下手,让别人给抢了,当下拍板就定了。

一下午就这么安适地过去,慕声坐在她旁边,做个安静的参与者,倒也不觉得多余。

可是现在,姑爷失心疯,全靠妙妙照顾着,可不把她给累出黑眼圈了吗?

又觉得光看外表有些不妥,补充了一句,“少年人,轻狂一点才有魅力嘛。”

早知道捉妖人刀尖舔血的,容易出事,她简直是害了人一辈子呀。

对于慕声“哪儿好”的言论,凌爹很坦诚地两手一摊:“俊呀。”

“表婶……”凌妙妙好笑地劝她,“天有不测风云,他变成这样,又怪不到您头上。”

凌妙妙突然觉得,系统设置这个攻略任务,还是有那么点儿道理的。

“妙妙。”表婶握住了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你有什么委屈,跟表婶说说。”

如果不是凌妙妙在系统的要求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姿态,突破他的防线,知道了他内里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直到最后一个人赴死,也都还是将自己锁在高墙之内,无人明白。

妙妙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话来:“我……我不太委屈。”

他筑起的警戒心很强,谁对他好,他不敢信任,往往恩将仇报。一般的人被白眼狼咬了一回,也就收了手,再也不去喂他了。于是他又在孤独中期待,等待和失望,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