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页)

——柯寒英这一年的规矩差不多都用在这一天了。

他原想着将人带回柯府,明日再来赴宴,但这未免过于突兀;柯鸿雪便退而求其次,想厚脸皮和沐景序一起借住在李府,但刚刚才得罪了学兄,借他十个胆子,柯鸿雪也不敢再开口。

好在李府虽说人员繁杂,但也正因如此,家丁护卫更不敢松懈,唯恐哪里出了差池要被主家怪罪。

是以柯鸿雪只多留了片刻,找到李文和叮嘱了几句,便再度乘车回家。

来的时候正黄昏,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虞京城里点了灯,长街漫漫又闹闹,几乎是画上的繁华盛景。

车上香炉袅袅,柯鸿雪微阖着眼,反复回想这一天的经历。

他很多判断应该都没有错。

殿下不会认他,也大约不愿将自己拖入这潭浑水。

但他又需要自己,为的什么或许只有沐景序自己能说清楚,柯鸿雪不欲追问,他只要知道自己被需要就可以。

虞京是权力中心,临渊学府则是最接近这里的去处。还有两年科举,如果不出他所料,沐景序定然会光明正大地站到朝堂之上。

之所以不用其他方式——

柯鸿雪想起春夜里那一阵阵咳嗽声,不自觉皱了皱眉。

或许是不够隐蔽,也或许是他如今的身体经不住那样重的负担,和过于急迫的算计。

沐景序来临渊学府,很可能是为了休养。

所以今日一下车,他刻意在那些学子面前表现得谦卑温顺,沐景序若要踩着他向上走,柯鸿雪甘之如饴。

只是……

柯鸿雪垂眸,见小桌上还未收走的几只茶杯和一碟糕点。

烛光在油纸内晃动,分割开明暗的界限,柯鸿雪敛下眼睫,眸中晦暗不明。

良久,他端起那杯早已冷了的茶,送进口中轻抿了一口。

他总得要些报酬,不是吗?

为少年时反复的心动,为青年时漫长的等待,为往后六十年还可以跳动的心脏。

他总得要些报酬的。

这并不过分。

柯鸿雪放下茶杯,向后靠了靠,唇角勾出抹淡到几乎看不清的笑意。

……

柯府门庭煊赫,偌大一个宅子,却冷清得厉害。

柯学博和夫人常年在南方,只有逢年过节偶尔会回京城;太傅德高望重,不仅要在国子监给皇子们授课,时不时还要应召去勤政殿与仁寿帝一起讨论国事。

唯一的一个小主子,半点闲不住,元兴二十五年以前倒是天天待在府中几乎不出门;新朝定了之后,一月能回来一次已是念家,至于回来了后会不会又去风月楼那些地方胡混,家里谁也管不了。

今天下午柯鸿雪带着人从门前离开,家中仆役就做好了少爷多半不会回来的准备,但厨房依旧给他备着餐和醒酒汤,怕他万一喝醉了回来睡觉不舒服。

不成想天刚上晚,柯鸿雪就回了府门,神色清明,瞧着半分醉意都没有。

管家赶紧上了餐,柯鸿雪在餐厅用汤的功夫,听小厮说太傅回来了。

柯文瑞见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吃饭,步子顿了顿,明显愣了一下。

柯鸿雪放下餐碗,起身笑着问:“爷爷吃过了吗?”

柯文瑞咳了一声:“还没。”

柯家就他们祖孙俩,没太多规矩,管家又上了副碗筷,两人便安安静静地用着餐。

期间柯文瑞多次转头看柯鸿雪,却见他神色坦然,不像要发疯的样子。

柯太傅在国子监面对皇子们都面不改色认真严格,唯独在自家这孙子跟前,心里有些没底。

小时候的柯鸿雪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清。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城府已深不可测令人害怕了。成年后柯文瑞与他下过几局棋,在发现他每一步棋里似乎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死志以后,柯鸿雪再想做什么,他通常不会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