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拨雪寻春(十)(第2/3页)

这话没头没尾,阿普的眉心却一跳,不由分说,拽住皇甫南的胳膊,把人拖出了毡帐。还没回到拂庐,搜查刺客的蕃兵已经涌进了汉使的毡帐。

这个蜀王的儿子,好像也有点胆子。阿普心里想着,见皇甫南还在张望,他又不乐意了,把她的脸转回来,手拉手进了拂庐。

外头人和马都在乱撞,今晚逻些的神山,怕都要塌了。

阿普坐在虎皮褥垫上,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他和皇甫南四目相对。那枚铜印,还紧攥在皇甫南手里,阿普又咬牙忍了,还用了安抚的语气,“最多就是软禁起来,从汉人那里讨点好处,他是皇孙,死不了的。”

赞普遇刺,这在吐蕃的历史上,也闻所未闻,他一个乌爨的质子,处境不见得能比李灵钧好到哪里去,阿普没有提。

倒在褥垫上,他头枕双臂,想着心事。目光转到皇甫南身上,见她没精打采,他把嘴角弯起来了,“这下,你该老实跟我回乌爨了吧?”

皇甫南不想承认,但阿普的胸有成竹,让她也没那么慌了。她不痛不痒地刺了他一句,“我要找我阿娘,会自己去乌爨,关你什么事?”

你该不会以为,我回了乌爨,就会嫁给你了吧——皇甫南想奚落他,又咽回去了。万一阿普蛮劲又上来,跟他在这拂庐里打滚,只有她吃亏的份。皇甫南只乜他一眼,“你说的,我阿娘在施浪,咱们俩,不是一路!”

阿普语气软了,“我先送你回施浪,我再回太和城,也不行吗?”

“不行!”皇甫南抱膝,脸色冷冷地不看他。

阿普撑着胳膊,慢慢坐起身,把脸凑到皇甫南跟前,“你还生气吗?”

皇甫南差点要冷笑出来,“我生什么气?”

“你气我碰过德吉,”阿普学聪明了,没有把“摸胸口”那几个字眼大剌剌地说出来,他不错眼地看着皇甫南,留意着她那变幻莫测的神情,“咱们小时候也天天拉手,也抱过啊,在圣泉那天,我还……”皇甫南的脸倏的红了,起身要跑,阿普像鹞子似的腾身,拦腰把皇甫南按倒在褥垫上,理直气壮,“除了你,我可没跟别人亲过,也没睡过一个垫子。”

被他那炙热的视线望着,皇甫南闭起眼睛,把脸转到一边,“不稀罕,你去找德吉吧。”

“我不要德吉,”阿普苦恼,“唉,你不知道吧,德吉的个头比男人还高,膀子比男人还粗,一拳能打死一头牛,”这简直是肆意抹黑,德吉知道了,准得拿鞭子抽他,阿普也顾不上了,继续睁眼说瞎话:“除了我跟芒赞,没人敢跟她一起玩,要不是嘎尔家跟没庐氏有仇,跟德吉结婚的人应该是芒赞,我是迫不得已的。”

皇甫南睁开眼,蒲扇似的睫毛下,眼里含着嗔怒,“你现在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满嘴瞎话。”

“你比小时候好看了。”阿普真心实意地说,“我在长安,看见皇甫南就是阿姹,快气死了,但晚上回去,又高兴得睡不着觉。阿姹,阿姹,阿达和阿母也整天念着你……”

他捧着她的脸,用爨话喃喃。黑的眉毛,黑的眼睛,瞳仁里两个慑人的亮点,皇甫南想到了洱海旁“咿咿哦哦”的毕摩——他身体里的邪祟已经完全被驱除了吗?她险些沉入一个久远的梦里,皇甫南眼有点晕,忙摇摇头。鬓边蓝莹莹的,也在跟着颤。

皇甫南要去摸,阿普把她的手拉住了。他还记得她抱怨他很重,阿普把袖子里的花别在她发鬓里,就挪开身体,只用胳膊松松地圈着她。一把盛放的龙胆,刚才在雪地里又推又搡的,快被揉碎了。他打量着她,把花小心地扶了扶正。

拂庐里没有铜镜,皇甫南坐起身,在水盆里照自己的倒影,“外面全是雪,哪来的?”

“咱们上回去的山谷,比外头热,冬天也长草,我没事就去转转。”阿普故意扯了下她的衣领,又在头发里闻了闻,狗似的,“你怎么不去圣泉里洗澡了?好像有点臭烘烘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