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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稍坐了起来。她攥紧拳头打我。我抓住她的手腕。

“看在上帝分上。”

“我恨你!”

“安静!”

我按住她的体侧。隔壁房间有人在擂墙。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恨你!”

我打了她一记耳光。她开始猛烈啜泣,缩到床尾去,在喘气和哭泣的间隙中继续向我吼叫。

“别碰我……别碰我……你这混蛋……你他妈的自私……”她一阵阵抽泣,肩膀在颤动。我站起来,走到窗前。

她开始用拳头使劲猛击床栏杆,似乎已经没有语言表达能力。当时我真恨她,她缺乏自制力,她歇斯底里。我想起我楼下的房间里有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是头一天她带来当礼物送给我的。

“好了,我去给你拿酒。别再哭了。”

我就站在她身边,她却没有注意到,继续猛击床栏杆。我走到门口,犹豫,回头,终于走出房间。三个希腊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老头,站在第三个敞开着的房间门口盯视着我,似乎我是杀人凶手。我下了楼,打开酒瓶,猛喝一口,然后返回楼上。

房门紧闭。三个看热闹的继续盯着我,看我试着开门,敲门,又试,又敲,后来又叫她的名字。

老头向我走过来。

出了什么事?

我做了个鬼脸,低声抱怨天热。

他回过头去向另外两个人重述了我的话,此举纯属多余。那女人说了声啊,天热,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释。他们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我又试了一次,透过木头窗格喊她的名字。我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我对三个希腊人耸耸肩,回到楼下去。十分钟后,我又跑到楼上去。接下去的一小时,我又上去四五次。门一直关着,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要求服务生八点钟把我叫醒,他果然准时做到。我立即穿好衣服,到她房间去。我敲门,没有回应。我一拧门把手,门就开了。她在床上睡过,但是艾莉森和她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我直接跑到楼下的接待处去。一位戴眼镜的胆怯老头坐在柜台后面,他是旅馆老板的父亲。他到过美国,英语讲得很好。

“你认得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她今天早上出去了吗?”

“是的,她出去了。”

“什么时间?”

他抬头看钟。“大约一小时以前出去的。她留下了这个。她说等你下来的时候交给你。”

是一个信封,上面潦草地写着我的名字:尼·于尔菲。

“她没有说她要到哪里去吗?”

“她付完账就走了。”从他注视我的那副模样,我看得出他昨天晚上听到了尖叫声,起码是听说了。

“可是我说过我要付的呀。”

“我说了。我告诉她了。”

“见鬼。”

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他说:“嘿,你知道美国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吗?海很大,鱼很多。听说过吗?海很大,鱼很多。”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信打开。信写得很潦草,是临走前最后一刻才决定写的。

你想想,如果你回到岛上,老头不见了,姑娘不见了,神秘的娱乐和游戏也没有了,整幢别墅永远关闭了,将会是一番什么情景。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大约十点钟,我打电话到机场。艾莉森还没有回去,当天下午五点飞伦敦的航班起飞之前她不会回去。十一点半我的船要开了,我又打了一次,回答是一样的。船上挤满了回到岛上去的学生,船从码头开出的时候,我扫视了一下码头上的人群,有送行的父母亲属,也有看热闹的。我以为她也可能在人群当中看,但是如果她真的来了,我也看不见她。

比雷埃夫斯临海的一面是工业区,很难看。船朝南开,驶向埃伊纳岛轮廓清晰的蓝色山峰,背后的城市逐渐远去。我到酒吧去,要了一大杯茴香烈酒,那是船上唯一不让学生光顾的地方。我干净利落地喝了一口,心中痛苦地为自己祝福。我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是一条艰难、危险而又充满诗意的道路,而且是把全部赌注都押在一个号码上,尽管我听到艾莉森咬牙切齿地把它倒过来说,说成“号码一”[60],用来骂我极端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