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 大眼男孩(第7/8页)

我在小青华的右手掌上,发现了一根细如绣花针般的硬刺,硬刺的大部分插入了小青华的皮肤。

我们用止血钳将硬刺拔了出来,经过仔细的观察,我和李华异口同声地说道:“竹子!”

但是,现场并没有竹子,池塘内更不应该有。更重要的是,刺入竹刺的小青华的手掌破口处,生活反应不是非常地明显。也就是说,竹刺刺入小青华手掌的时候,小青华已经接近死亡了。

“这就相当可疑了。”李华边说,边招手叫来了在一旁守卫的派出所民警,“尸体拉回殡仪馆解剖,可能是起案件。”

“案件?”一直认为是起意外事故的派出所民警相当诧异,“谁会来杀他?难道是?”说着,望向警戒带外的吴敬丰夫妇。

李法医没有说话,我却注意到了吴敬丰的变化,他仿佛隐约听见了我们的对话,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那,孩子的父母……”派出所民警问道。

“先控制起来吧。”李法医说。

派出所民警应声走向吴敬丰夫妇。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对刚刚丧子、极度悲痛的夫妻还要被带去派出所,转头不去看。

突然,我听见了吴敬丰声嘶力竭地哭喊:“青华,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是不想让你再这样痛苦下去,你痛苦的时候,爸爸更痛苦啊!”

我吃惊地回头望去。吴敬丰跪在地上号啕大哭,付玉依旧那样痴痴地坐在地上,望着天空。

这等于是认罪了,是吴敬丰杀死了小青华,看付玉的状态,她也应该知情。

现场突然安静了,除了吴敬丰仍然在大声地哭喊,其他人都默然了。围观的群众也惊呆了,他们想不到这位父亲会下狠手杀死自己的儿子,而且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慢慢淹死。

“没想到,我们的推断这么快就印证了。”李法医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去殡仪馆解剖,你去不去?要不,你就别去了,估计你看不下去,而且既然是你的熟人,按规矩,你得回避了。”

我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李法医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愿意看到的情节这么快就看到了,一时间我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喂,没事吧?”李法医关心地问道。

“没……没事。”我回过神来,眼泪奔涌而出,为了可怜的小青华,为了这对苦命的夫妇,“你刚才说什么?解剖?这还需要解剖?”

“是的,解剖是必需的,扎实证据。既然是故意杀人案件,就必须要起诉了,是需要证据的。”

听见故意杀人几个字,我的身体一震,真的不愿看到这对可怜的夫妇走上断头台。

“可是,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再痛苦啊,法律真的这么无情吗?”我说,“虎毒不食子,他也是出于无奈。”

李法医耸了耸肩,表示理解我的感触,接着说:“我们解剖尸体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明确孩子生前的疾病状况。既然是绝症,而且是很痛苦的绝症,我相信我们把这个写进鉴定书,会是减轻他们夫妇罪责的有效证据吧。”

李法医说得很对,法医的职责也包括明确犯罪嫌疑人的罪责。听了李法医的话,我的内心顿时安宁了很多。

既然不能参与解剖,我就提出要求和民警一起带吴敬丰夫妇去派出所。有法医参与讯问,对于民警来说自然不是坏事。很快,案件移交到了刑警队,我跟着刑警们走进了刑警队的审讯室。

审讯室里,吴敬丰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实在是治不起了,而且每次看见青华头痛、呕吐的样子,看着他斜视越来越严重的眼睛,看着他饿得头晕却吃什么吐什么的样子,我的心里就跟刀割的一样。医生说救活的希望几乎没有,何必再让他受这么多痛苦?每天都要打吊针,有的时候他不能吃,还要插胃管,我没法看着他这么痛苦,我不忍心。昨天我和付玉商量过后,回到病房发现青华自己在病房外玩儿,就带他出去,吃了顿肯德基,他最爱吃肯德基了,我想在他临走前给他吃他最喜欢的。在肯德基门口,看见有一根竹棒,我就带上了。本来想用棒子打死他的,可是实在下不去手啊。后来他走到池塘边玩儿,我就推他下了水,没想到他浮了起来,并且喊着‘爸爸爸爸’,他一定以为我是和他闹着玩儿的。我狠下心用竹棒顶住他,把他顶下水,他抓住竹棒挣扎,挣扎着……就这样慢慢地不动了,眼里都是惊恐和不解,他肯定不明白为什么爱他的爸爸要杀死他。我永远忘不掉他的眼神,永远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