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轶事(第7/8页)

这一耽搁时间就晚了,侯练让绿豆儿开回程。绿豆儿的技术也不含糊,几脚油门汽车就进了北京城。车过学院路的时候正好是下班,路况十分复杂,此时的绿豆儿却有些犯迷糊,醉了酒般把握不住自己。侯练几次提醒他集中精力,收效都不大,将车开得七扭八歪,呼着油门在自行车群里闯,险象连连发生。侯练问绿豆儿是不是困了,绿豆儿没言语,侯练一看吓了一跳,原来绿豆儿脸色蜡黄,涕泪长流,一双眼连睁的力气丨也没有了。大伙儿都很紧张,一致认为是食物中毒,因为那个5大河蚌绿豆儿吃得最多。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搬运到后面来,侯I练坐上驾驶座,要把车往医院开。绿豆儿说不用进医院,一会儿就好,说着哆哆嗦嗦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块锡纸来,接着在众人的惊愕中点燃了那撮白色的粉沫,使劲儿地吸着,惟恐有一丝一毫轻烟浪费,那卑劣丑陋之态让人厌恶。车上谁也不说话,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将最后一缕烟贪婪地吸进肺腑。吸过烟的绿豆儿很快恢复了常态,他不敢看大家,用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这回不是犯瘾,是真哭。他说他真是没出息极了,下了多少回决心,就是戒不了。他不是什么老板,但也绝不是坏人,小偷小摸纵然也有,全是为了抽,那是个无底洞啊。为了这口嗜好,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平日与母亲相依为命,烟瘾一犯就连老母亲也认不得了,几次让七十多岁的母亲跪在他面前,把头砰砰地往地上碰……母亲借了钱,让他来学车,指望着有个正经事儿能把他占住,日后也有成家立业之本。他想学好,他不愿辜负母亲,可他抵御不了毒品的诱惑……我说绿豆儿你应该进公安局办的戒毒学习班。绿豆儿说去那儿没有一两个月的工夫不行,他走了,他母亲怎么办,他学车怎办,眼看就毕业了,驾校知道这事准得把他开除,那样他岂不前功尽弃,钱也白扔了……

这天1025收车很晚,车进驾校时老李正背着手在场地上来回转,见车进来,把手一挥:都给我滚下来!我们都滚下来,站成一排。老李说今天交警中队来电话,反映1025车在路口表演车上树,还肇事逃跑,谁干的?杨伟说是他干的,说其实也并没上树,只是把车开进了非机动车道,《交规》上说了,在特殊情况下机动车可以驶人非机动车道,但时速不得超过二十公里,他当时的车速连十公里都不到,所以并未犯规。

老李说,你这东西太他妈会狡辩啦,可以当律师。又问为何这晚才收车。侯练挺胸回答:在石花洞西十八公里处〈活鱼食堂地点〉汽车转向器发生毛病,鉴于山路弯曲,坡道起伏,路况恶劣,当下将转向器卸下修理,延误时间两小时二十五分。我真佩服这个侦察兵的机智沉着,不愧是部队调教出来的。老李看了看我们,又围着车转了一圈,掀开盖看了看转向器,问我,转向器怎么坏了?我说旷量太大,刹车跑偏控制不住。老李说前面是转向器问题,后面是你的技术问题。他让侯练明天领个新的换上,说安全第一,真出了事不是玩的。侯练说是,安全第一。人们也说安全第一。擦车时绿豆儿表现很勤快,对每一个人都报以感激的笑,我们也都笑,老差再不说中国记者最坏,而改说1025车上的人最坏。

半个月以后,我们以满堂红的优异成绩顺利通过了各项考试,一批合格的驾驶员即将走出校门。侯练脸上放着光,尽管他脖子上那条鱉脚的红领带使人们时时回忆起曾在竹竿上拴过的他老婆的裤腰带,也丝毫没影响大家的情绪。依着原先商定,考试完毕全车人员要在“王府”大会餐,老李听说,也要参加,就又加上了老李。老李戴着大盖帽和白手套,穿着皮靴,咔咔地迈进“王府”明亮的前厅,那引人注目的气派自无人能相比,可惜厅内没有交警,否则冒出两个向他敬礼的一定会增加不少景致。席间大家纷纷向老李和侯练敬酒,老李问喝的是什么酒,这般洗脚水似的恶心,服务员说是日本金箔酒,老李照例大骂了一通日本,引得大家直想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后来换了英国威士忌,众人才算跟日本彻底撒哟那拉了而改谈购买英国的问题。我对老李说以后对学员能不能别那么厉害,有时真让人下不来台呢。老李说他那不是厉害,是严。开车是人命关天的事,不严不行。侯练就说是诙严,是该严。绿豆儿今天吃得最多,粘糊糊的沙拉子填了一嘴,他说得多吃,那里头怕没有这样好吃的饭。掏腰包的是老差,他用两个手指将小卡片捏出来,姿势优雅地放进服务小妞的托盘里,在单款上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那举止就像电影里黄头发绿眼睛的绅士一样风度翩翩,以至再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没有购买英国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