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5页)

“我不能什么都教您,爸爸。您还说您要学做菜。”

“啊对了。还有那个。”

“您下次来的时候我再拉给您听吧。”

“我会记着的,”他说。

那天晚上吃完饭,二郎和父亲坐下来下棋。我收拾完晚餐的东西,拿了些针线活坐下来。棋下到一半时,绪方先生说:

“我刚想到了什么。你不介意的话,我要重新走那步。”

“当然可以,”二郎说。

“可是这样对你很不公平。特别是现在我的形势比你有利。”

“没关系。请重新走那步吧。”

“你不介意?”

“一点儿也不。”

他们继续静静地下棋。

“二郎,”几分钟后绪方先生说,“我在想,信你写了吗?给松田重夫的信?”

我停下手里的针线,抬起头来。二郎还在专心地下棋,他走完那一步才答道:“重夫?哦,还没。我打算写的。但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当然,我十分理解。我刚好想到这件事,没什么。”

“我最近实在是没时间。”

“当然。不急。我并不是要老缠着你。只是信早点写的好。他那篇文章已经登出来几个星期了。”

“是,当然。您说得很对。”

他们接着下棋。有好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突然绪方先生说:

“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重夫?我不知道。我说过了,我现在跟他不熟。”

“你说他加入了共产党?”

“我说不准。我上次见到他时,他确实说支持共产党。”

“真遗憾。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日本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年轻人动摇。”

“是的,的确。”

“现在很多年轻人都被什么思想啊、理论啊冲昏了头。不过他可能会收回前言并道歉的。及时地提醒个人的责任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你知道,我怀疑他都没有停下来想过自己在干什么。我想他写那篇文章时是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共产主义的书。他最后会收回前言的。”

“很可能。我最近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

“当然,当然。工作第一。别为这件事操心。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

他们接着下棋,很少说话。有一次,我听见绪方先生说:“你走的跟我想的一样。你要动动脑筋才能从那里突围。”

他们下了好一会,突然有敲门声。二郎抬起头来,给我递了个眼色。我放下针线,站了起来。

我打开门,看见两个男人笑嘻嘻地朝我鞠躬。那时已经很晚了,一开始我以为他们走错门了。可后来我认出他们是二郎的同事,就请他们进来。他们站在玄关自顾自地笑着。其中一个矮矮胖胖的,脸很红。另一个瘦一些,皮肤很白,像欧洲人的白;但是他好像也喝酒了,脸颊上露出粉色的斑。他们系着的领带都松了,外套挂在手上。

二郎见到他们很高兴,叫他们进去坐。可是他们只是站在玄关,笑个不停。

“啊,绪方,”白皮肤的那个对二郎说,“我们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不会。不过你们在这附近做什么呢?”

“我们去看村崎的哥哥。其实,我们还没回家呢。”

“我们不敢回家,所以来打扰你,”胖胖的那个插进来说。“我们没有跟太太说我们要晚点回去。”

“真是混蛋,你们两个,”二郎说。“你们干吗不脱鞋进来呢?”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白皮肤的那个又说。“我看见你有客人。”他朝绪方先生笑了笑,鞠了一躬。

“这是我父亲,可是你们不进来我怎么介绍呢?”

客人终于脱了鞋,进来坐下。二郎把他们介绍给父亲,他们再次鞠躬,又笑了起来。

“你们是二郎公司的?”绪方先生问。

“是的,”矮矮胖胖的那个答道。“很荣幸,虽然他让我们很不好过。在办公室里我们叫你儿子‘法老’,因为他让我们像奴隶一样工作,自己却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