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你的那些年(第9/10页)

当我再次见到张益桁,已是寒假,那时张益桁刚从市医院回来。而那次晚会因为斗殴事件而泡了汤,黑头也受到了留校察看的处分。益桁家估计也没有精力追究黑头家的责任,在收到了黑头他爸给的一笔数目不菲的赔偿金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我要跟你说一个事。”

益桁刚从医院回来,便跑来找我。

“我可能要走了。”他说。

“走?你去哪?”

“我老家,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小城市。冬天比这里冷,夏天比这里热。”

“你是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吗?那我怎么办,我可只有你一个朋友啊?”

“我也不想,但我爸妈已经准备要搬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从天而降的噩耗,黑头就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呦,这哥俩感情还真好啊!”

事情过去还没几天,嚣张的气焰又回到了黑头身上。

“你想干什么?又想打架?”

“我可不敢哪,我可是受够教训了,要是这次又赔掉一套房子,我都替我爸觉得不值。”

“房子?你什么意思?”

黑头走到我们身边,别有用心地看着益桁说:“看来你的好兄弟还没有告诉你啊,张益桁,我爸可是用一套房子做封口费,习然一家才答应不把事情声张的呢。这事你还不知道吗?”

“你给我住嘴!房子本来就是我们的,你爸一直以权谋私占着不给我们。你别想借机挑拨离间。”

我很气愤,但又莫名地害怕,我转过头焦急地看着益桁:“别听他胡说,别理他!”

“这话我可不敢乱说,不信你问问他们,”黑头指着身边那群跟班,“你问问他们看,这个院子里有谁不知道?”

“你们是一伙的,你给我住嘴,世界上怎么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你给我滚,给我滚!”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疯了似的向他们吼。

“习然。”

“嗯?”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

“益桁,你不相信我?”

“算了,反正我都要走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天快黑了,我先回去了。”

益桁把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着益桁回家的背影,望着他那被夕阳拖长的身影,在淡红的光晕中模糊开来。我一时竟不知所措,所有的解释如鲠在喉。我静静地站着,看着益桁越走越远,夜色在身后的嘲笑声中渐渐浓郁。

6

益桁走的时候,我毫不知情。

那是个极为寒冷的冬日,雪下得很厚。没有人知道益桁一家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总是这样,来也是,去也是,从不拖沓。

也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冬天,我们在大家的羡慕声中搬进了新房子,房子很宽敞,我的房间有原来的四倍大。我以前是多么想要这个敞亮的大房子,而当它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却没有丝毫喜悦。

我依旧讨厌这里。

很讨厌很讨厌。

每天晚上,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张益桁的身影。我想到那个在橘树林冷静淡定的张益桁,想到那个替我准备水仙的细致体贴的张益桁,想到那个跳舞时神采飞扬的张益桁。还有那个夜晚,瘸着脚却叫我快跑的张益桁,那个被打得嗷嗷直叫而没有流一滴眼泪的张益桁。

想到他,我就会难受。

而我最忘不了的,还是那个冬天,那双漠然的眼睛,那个落魄的背影,那段在无声无息间消失的情谊。

我知道,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了。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将我从唾骂与嘲笑中拉起;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保护我免遭不幸。

不会再有了,我知道的。

我已经十五岁了,就读于当地一所颇有名气的中学实验班。

我仍旧无法摆脱对益桁的想念与对自己的责难,我恨自己没有机会解释那一切,更恨那个让这一切发生的小镇。我想要离开,这种想法越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