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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小镇的男性是怎么评论她的。她知道,当他们聘任彼得时,她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那种忠心耿耿的体育总监之妻。他们不把球会当成雇主,而是把它当成一支军队:士兵受征召时就必须入伍,家属则得骄傲地站在门口向他们挥手道别。蜜拉第一次见球会总监,是在一场由赞助商们所筹办的高尔夫球赛上。在晚餐前的酒会上,他将一只空酒杯放在她手上。在他的冰球天地里,女人是如此稀少,以至于他看见不认识的女人就认定她是服务员。

当发现自己弄错时,他只是哈哈大笑,似乎认为蜜拉也应该觉得这种情况很好笑。她并没跟着笑,他便叹气道:“你总该有点幽默感吧?”当他听到她有意继续发展和彼得事业无关的职业生涯时,他惊讶地喊道:“那谁来照顾孩子们啊?总得有人给他们哺乳吧?”当时,她真的尝试闭嘴——也许还说不上是“真的”,但事后她觉得自己实在已经“尝试”过了。她转向球会总监,意味深长地朝他那肥如意大利香肠、滑动不止、抓着一个鲜虾三明治的手指比了个手势,然后指了指他那在绝望的衬衫纽扣下紧绷的腹部,说:“我觉得,这应该要由你负责。你的胸部其实比我的大。”

下一次举办高尔夫球赛时,“欢迎携眷参加”便从邀请函中被删除了。男人们的冰球天地越来越宽广,女人的则越来越小,而最能证明蜜拉对彼得爱情的一点,莫过于她那天并没有到冰球馆去痛揍某人一顿。她学到:你在熊镇生活,脸皮必须厚一点,这对承受严寒和羞辱都是有帮助的。

十年过去了。随着时间流逝,她也发现:装一组性能优良的汽车音响帮助很大。她调高音量。她播放起里欧和玛雅最喜欢的、不时发出“大声一点!大声一点!”叫好声的曲目。这不是因为她喜欢那种音乐,而是这样做会让她感觉更亲近他们。孩子还小时,他们每天早上离家出门后,大人总会悬着一颗心。他们相信这一切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改观,但情况不但没有改观,反而越来越糟。因此,她在手机里存了他们的播放曲目,上面的每首歌都是精心挑选的,其中任何一首在广播电台播放时,其中一个孩子就会“大声一点!大声一点!”地叫好。她将音量调得非常高,以至于都能感觉到车门门板的震动。有时,森林里的寂静会让她陷入疯狂。下午,天幕很早就从树顶笼罩下来,而且几乎全年如此。对一个生长在大城市、习惯用大自然风景作为屏幕保护程序和背景画面的人来说,这是很难适应的。

当然,熊镇的所有人都痛恨大城市,他们对所有自然资源都在森林里,但所有的钱全都流到其他地方,一直怀恨在心。有时你会感觉:这就是这里的人们喜爱不宜居气候的原因,因为这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这提醒他们自己的力量与顽固。彼得教蜜拉的第一句谚语就是:“熊鄙弃森林,其他人鄙弃熊镇,森林的子民更要自救!”

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某些事物,但有些事物则是她永远都无法理解的。比如,在一个所有人都会钓鱼的地方,竟然连一间寿司店都没有;或者,为什么这些定居在连野生动物都难以承受的气候里的强硬人民竟能如此心直口快。蜜拉还记得,当她问彼得为什么住在这里的人们都如此痛恨大城市的居民的时候,他是这么回答的:“大城市的人寡廉鲜耻。”他总是在意人们的想法——当他们受他人之邀去餐馆吃晚饭时,如果她点了一瓶太贵的葡萄酒,彼得是会气炸的。这正是他拒绝定居在位于高地、较为昂贵的别墅区的原因——即使蜜拉的薪水使他们住得起高地。他们住在镇中心的小房子里完全是出于礼貌,即便蜜拉试图用“住在高地就会有更多空间放你的密纹唱片”为理由游说彼得,他仍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