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第3/4页)

顾令月却听耳不闻,已然沉醉在敦煌佛像的艺术魅力之中。

面前飞天佛像静悬在石窟石壁之上,画像巨大,间布莲花神座场景,几位神女立于画中,姿势窈窕,相貌妍丽庄严,伸手背于背后,反手弹奏一座琵琶,线条优美流畅,犹如神迹。

她行走到佛像面前,伸手摩挲飞天神像流畅的线条,目露痴迷赞叹之色。

石窟高大空旷,女子沐浴在飞天圣光下,觉得自己像是初生婴儿,毛孔皆张,承受着艺术的洗礼,外界极目声色一时之间都隔绝在外,这一刻,将对姬泽的相思和麟奴的思念都暂且搁下,虔诚徜徉在艺术圣堂之中。

一时之间石洞静默,二女皆心思澄澈,沉浸在艺术殿堂之中,虽同处一洞,却沉醉在艺术美景之间,彼此少有搭话。

顾令月在飞天神像下仰望三天,方开始提笔临摹。一时之间被石窟瑰丽神像所撼,神思焕发,整个身心沉浸在丹青描绘的进程中,浑然不在意石洞外的天地春秋,光线变化,废寝忘食。

碧桐、梅仙等人瞧着主子这般模样,皆担忧不已,每日晚上苦苦相劝,方劝得顾令月罢笔歇息。不过数日,嘴角之上已然撩起了一圈水泡。

这一日夜色深沉,十数支宫灯照耀石洞一片光亮,顾令月伏案其上,观望飞天佛像流畅优美的线条,手持画笔临摹,忽听得洞门外传来一声冷笑,宋鄂大踏步入内,道了一声,“夫人,得罪了。”一把掀了一旁绢帛,将顾令月笔下的画卷遮住。

顾令月吃了一惊,抬起头来,见着宋鄂冷笑凌厉的眉眼。“你——”

“小人无状,今朝得罪了。”宋鄂轻轻拱手,眉宇之间满是不以为意的轻狂神色,“小人奉郎君之命一路随侍,照顾夫人身体安康。似您这般日以继夜绘画丹青,精神许是亢奋不觉疲惫,身体却支持不住,渐渐自然衰败下去。”挑了挑眉头,“微臣虽不知丹青技艺模样,但想来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要一个健康的身体,方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皇后娘娘足疾痊愈未久,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难道要等病卧在床,如从前一般,方知道后悔么?”

顾令月悚然而惊,拜谢道,“我一时竟自误了,多谢宋供奉点醒于我。”此后果然克制自己,虽然依旧连日临摹敦煌佛像,却更加自律,到晚既歇,天明则起,再无此前废寝忘食状态。

飞天神像妍丽万端,神妙非常,莫高窟中尚有千百座形态各异的佛像,各具妙处,虽不及这座飞天神像神妙,却也皆有可称道之处。顾令月临摹了飞天神像近百遍,虽终究不能穷其妙处,却也不舍放弃别的神像,只得忍痛放弃,转而转入其余石窟,一一观摩临摹,于丹青技艺之上颇多领悟。

敦煌的日子飞快的在日日的临摹中度过,渐渐的,敦煌干燥寒冷的冬日过去,春日到来。

这一日春阳普照,顾凤二人从石洞中出来,在石窟的天光中朝见照面,竟有一丝恍如隔世之感,相视一笑。命人备下高座茶水,在石窟开阔敞地之上坐下聊天。

“怪道从前尝听言,敦煌是丹青画师心中的圣地。”凤仙源饮了一口酽酽的杏子茶,叹息赞道,“这座莫高窟也不知是多少匠人费了毕生心血打造,窟中石像却是美妙非常,对于艺术者而言,在这儿盘桓三年两载,也绝不会无聊。”

顾令月心下甚是赞同,“确然如此。”问道,“师姐这些时日描摹了几个石洞?”

凤仙源道,“我至今已经描摹过了十三个石洞,”转问顾令月,“阿顾你呢?”

顾令月怔了片刻,含笑道,“凤师姐速度快,我却不及师姐了,至今不过描摹了七个。”

梅仙立在一旁侍候,为二人盏中添加茶水,闻声笑道,“若是皇后娘娘和铁夫人在这儿盘桓三年两载,怕是圣人和铁统军在长安要望眼欲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