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锋(第6/15页)

裴素云的眼中干涩,已经没有哀怨,只剩下刻骨的蔑视,就那么冷漠地望着钱归南,连安儿的哭声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了。

裴素云的冷傲更加激怒了钱归南,他近乎疯癫地说了下去:“你看不上我没关系。我懂,闻喜裴氏家族的女子,裴矩的亲侄重孙女,生来就是当王妃的胚子,当然不屑做四品刺史的夫人。那袁从英是什么人?背后是当朝宰相狄仁杰,自己被贬之前也是正三品的大将军,所以他就入了你的法眼了,对不对,对不对?”

裴素云终于冷冷地开了口:“可他现在只是个戍边校尉,你的阶下囚。”

钱归南拼命咽了口唾沫,冷笑着道:“说得没错,从七品下的小校尉,屁都不是的东西!可那副傲慢的样子,好像全天下人都不在他的眼里,居然敢把我往脚下踩!还别说,你们这两个狗男女真挺配的,一个落魄一个下贱,却偏偏又都狂妄至极,贼胆包天!所以你和他就一拍即合了是不是?所以你就故伎重演了是不是?当初勾引上了我害死蔺天机,如今又想借袁从英之手,害死我!”

“我没有!”裴素云嘶声辩白。

“你还想骗我!”钱归南圆瞪着血红的双眼,吼声震耳欲聋,“这回你骗不了我的,我不是蔺天机!那个袁从英,因为狄仁杰我一直对他留有余地,可是现在你们帮我下了决心,我发誓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我会让你二人眼睁睁看着对方受尽折磨,再让你亲自送他上路!哈哈哈哈,非如此不足以解我的心头之恨!”

裴素云一声不吭地滑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安儿大叫着娘,抱住她的身子号啕大哭。

“沈槐啊,你是否听说过有这么几句诗?”

“大人?”

“雾里辕门似有痕,相传四十八营屯,可怜一夜风沙恶,埋没英雄在覆盆。”

“沈槐不曾听说过。”

“嗯。”狄仁杰点了点头,将远远眺望的目光从鸣沙山那金黄色的山脊上收回,落在近旁那矫健的年轻人身上。沈槐一身千牛卫将军的铠甲,和头罩的纱笼、脚上的虎头攒金靴,无一例外均在盛夏的骄阳下放射着夺目的光辉。从洛阳一路行来,他的装束似乎未曾沾染半点儿风尘,整洁如初,连狄仁杰也不禁暗暗称奇。

沈槐被狄仁杰看得有些局促,连忙抬头远顾。在他们的面前,一座蜿蜒的沙山在无垠的沙海中起伏,金黄色的细沙随着阵风泛起遮天的烟尘,耳边还时时响起哨音般的鸣响,时而如沉闷的雷声,时而又如悠扬的管弦,这鸣沙山果然是人间奇景,名不虚传。

狄仁杰接起方才的话头,道:“这首诗所说的是关于鸣沙山的一个传说。相传,此地原来是座绿树成荫、水草和美的青山。汉代时候有位将军,率军西征,扎营此地时遭到了敌军的偷袭,因为没有做好准备,将士们只得赤手空拳地与敌人拼杀,直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就在汉军将要全军覆灭之际,突然刮起一阵黑风,卷来铺天盖地的黄沙,犹如暴雨倾盆而下,将两军人马尽数掩埋在黄沙之中。从此,青山变成了随风而鸣的沙山,据说那是将士的英魂,至今还在搏杀,所发出的最悲壮的呐喊!”

沈槐直听得心情澎湃,良久才道:“大人,您刚才念的诗,说的就是这个故事。”

“是啊,”狄仁杰感慨万千道,“一代代戍边的将士们,就是这样用他们的血肉,守护了中原疆土的平安。而我们这些朝堂中人,就更要给他们最大的支持和信任,唯如此,方能对得起将士们的抛头颅洒热血,也方能对得起天下苍生和我们自己的良心!”

沈槐默然。飓风骤起,沙山轰鸣,仿佛在与狄仁杰铿锵有力的话语相应和。

“狄阁老!”

“狄大人!”几声急切的呼喊从沙鸣中钻出,紧接着是整齐的马蹄声,一小队人马从沙州城的方向疾驶而来。刚刚靠近,领头之人翻身落马,紧走几步来到狄仁杰的马前,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崔兴见过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