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26页)

三百多亩花园是菲茨的快乐之地。他亲自监督园丁,作出种植、修剪和移罐等决定。“这座房子十分适合国王参观。”他说。车子停在了宏伟的门廊前面。碧没有搭话,旅行让她脾气不好。

下了车,菲茨受到了格雷特的迎接,那是他的比利牛斯山犬,个头像熊一样,上前舔着他的手,然后在院子四周撒欢跑跳,以示庆祝。

菲茨在他的更衣室脱掉旅行的衣服,换上柔软的棕色花呢外套,随后穿过连通门来到碧的房间。

碧的俄国女仆尼娜正在把那顶精致帽子上的别针拔下来——碧为这次出行穿戴的。菲茨在梳妆镜里瞥见碧的脸,感觉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他被带回四年前圣彼得堡的舞厅,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这张漂亮得让人难以置信的脸蛋,被金色卷发环绕着,显得完全无法驯服。此刻也是,她面带愠怒,倒让他觉得有种奇异的诱惑力。一次心跳的短暂瞬间,他便认定这是所有女性中他最想娶之为妻的人。

尼娜已届中年,手很不稳——碧经常让她的仆人紧张。就在菲茨看她的工夫,一根针扎到了碧的头皮,她惊叫了一声。

尼娜脸色苍白。“非常抱歉,殿下。”她用俄语说。

碧从梳妆台上抓起一根帽针。“你试试什么感觉!”她叫道,朝女仆的胳膊上扎去。

尼娜哭了起来,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我来帮你吧。”菲茨用和缓的语气对他的妻子说道。

她仍然不肯消气:“我自己弄。”

菲茨走到窗前。十几个园丁在灌木丛里修修剪剪,装饰草坪,耙出碎石。有几种灌木正在开花:粉色荚蒾、黄色迎春花、金缕梅,还有散发香气的金银花。花园远处的山坡呈现出一条柔软的绿色曲线。

他必须对碧保持耐心,时刻记住她是个外国人,身处在一个陌生国家,远离自己的家人和她熟悉的一切。他们结婚后的最初几个月这么做还算容易,那时他还沉醉于她的模样、气息和肌肤的柔软触感。现在就有点儿费劲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他说,“我去找皮尔和杰文斯夫人,看看他们那边有什么进展。”皮尔是仆役长,杰文斯夫人是管家。统筹雇工是碧的分内事,不过菲茨为国王的到访紧张不安,也乐意找个机会参与。“等你恢复好了,我就把结果报告给你。”他掏出他的雪茄烟盒。

“不要在这儿抽烟。”她说。

他把这话当作同意的表示,往门口走去。临出门他又停了一下,说:“对了,你能不能别在国王和王后面前这样?我是说别动手打仆人。”

“我没打她,我扎她一针是让她有个教训。”

俄国人喜欢做这种事情。当年菲茨的父亲抱怨圣彼得堡英国大使馆的仆人懒惰,他的俄国朋友说他打得不够。

菲茨对碧说:“让君主见到这种事情是很难堪的。我之前告诉过你,在英国不能这么做。”

“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大人带我去看三个农民受绞刑。”她说,“我母亲不喜欢,可我爷爷坚持这么做。他说:‘这是教你惩罚你的仆人。如果他们犯了粗心大意和懒惰这种小错你不扇他们,不用鞭子抽他们,他们最后就犯下更大的罪过,死在绞刑台上。’他告诉我,从长远来看,放纵底层是残酷的。”

菲茨开始失去耐心。碧回忆自己那拥有无限财富、任性放纵的童年,被一大群顺从的仆人和成千上万快乐的农民簇拥着。如果她的祖父一直活着,这种生活可能还会持续;但家族财富已经被碧的酒鬼父亲和脆弱的哥哥安德烈挥霍殆尽,他们一直在卖木材,却从不补栽一棵树。“时代变了,”菲茨说,“我请你——可以说是命令你,不要让我在国王面前为难。我希望这些话你都听明白了。”他走了出去,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