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桃夭李也秾 7(第6/6页)

到了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位亲戚,母亲竟然还旁敲侧击地问道:“她大姑,在这新社会,当官的还兴不兴娶二房?”一听母亲这样说,碧云心里就像刀割的一般,觉得十分凄凉。后来,母亲从乡下老家请来了一位老郎中,七弄八弄就替她把孩子打下来了。临走前,那郎中道:“钱我就不要了,你们给我一百斤山芋就行了。”

汤碧云说,孩子打掉之后,她妈妈趁着端汤倒水服侍她的间歇,成天琢磨着从她嘴里套话。在碧云看来,母亲的那点鬼心思既天真,又愚不可及。母亲说,“钱副县长既然决定跟你好,家里那个黄脸婆怎么办?她是不是打算跟田小凤离婚呢?”母亲竟然也知道钱大钧的妻子叫田小凤,天知道她是从哪里打听出来的!她又缠着碧云,问她能不能安排跟钱副县长见个面,让他们“好好谈谈”,汤碧云被她逼急了,心一横,就对她母亲吼道:“你这老不死的,再这样胡搅蛮缠,弄得我火了,索性一把火把这破庙烧个干干净净。”

母亲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油灯打翻。她呆呆的看了女儿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敢多说一句,她有点怕我。”汤碧云笑道。

“你这叫‘扳住门框子狠’!对钱大钧俯首低眉,任人宰割、作践,可折磨起自己的爹娘来,倒是浑身的本事!”

“我哪里忍心折磨她?我担心她异想天开,到处瞎掺合,要是再生出点别的事来,我可真是没活路了。”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过一天算一天呗。这种事你就是把脑袋想穿了,又有什么用?要是哪一天他对我厌烦了,我就随便找个什么人嫁了就是。”

汤碧云呆呆地望着壁龛里的灯出神。她说,她过去最大的梦想,是嫁给一名空军飞行员,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她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自从孩子被打掉了之后,也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突然变硬了。

从汤碧云家出来,姚佩佩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河边的杂货铺买一包“大生产”牌的香烟。她胡乱地撕开香烟的锡箔封口,抽出一支点上,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大步流星沿着河岸往前走,引得过往的行人全都驻足观望。

姚佩佩走到县委大院的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辆溅满了泥水的吉普车。她知道谭功达已经从乡下回来了。

司机小王正和门房的常老头蹲在地上聊天。一见姚佩佩,小王赶紧站起身来,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姚佩佩笑道:“谭县长从夏庄回来,看到我没打声招呼就溜了,一定大发雷霆了吧?”

“物极必反,”小王道,“他不仅没有骂你,而且还给你带回了一样礼物。”

“你应当说‘恰恰相反’,”佩佩道,“他给我带了件什么礼物?”

“是夏庄当地的小泥人,没有穿裤子的那种。”

“呸,谁稀罕那玩意!”

姚佩佩低声骂了一句,一个人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