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5页)

雪利压低了声音打电话。“现在不行……现在有人跟我在一起……得做完……好的,好吧——我五分钟以后到。”他挂了电话,对我说,“依兰,我需要到主楼的前台去。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你再呆一会儿,不介意吧?等我一回来,我们就进行其他尸检项目。”

“没问题。反正我要作一些素描。”

雪利把信封和手机分别放在不同的口袋里,离开了太平间。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是下午6点10分;我往奇兰的手机上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们如果还没回家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家了。我还补充说道,我周末开始撰写环境影响评估报告,如果需要核实材料,会给他们打电话或者发电子邮件。湿地组织的工作人员肯定在往面包车上搬淤泥和其他标本。但是那截皮条除外,我会把它装在袋子里放在莫娜的身边。

我围着尸检台走动,选定了观察莫娜的最佳角度,颈上的勒痕和两臂的位置全都一览无余。皮质肌肉已经干透,肩膀上的一小块地方颜色已经变浅,使得毛孔清晰可见,像纹身师用针扎出的刺青。在画她的脸的时候,我发现她的鼻子保存完好、优美精致,这一点是我所不曾注意到的,以前只是惊讶于她被毁掉的面部特征。它与她所遭遇的暴行形成鲜明的对比:尽管施暴者手段残忍,但她的娇美依然清晰可辨。

一个想法闪现在我的脑海里,雪利没有提到莫娜的手臂上是否有自卫的痕迹,就是说她是否曾试图保护自己。我首先检查她伸出的手臂,接下来再检查那只弯曲的手臂,但是什么也看不见。我第一次真正看清楚她放在乳房上的那只手握成拳头。我再次拿起她的手,从每一个角度进行检查。她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蹲下来,脑袋与解剖台保持水平,逆着光线,举起她的手,眯起眼睛想看清楚她蜷曲的手指里握着的东西,但一丝光线都透不过去。

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把它打开,轻轻地把刀刃较钝的部分插入莫娜的两指之间,结果碰到了坚硬的表面。

莫娜手里果真攥着东西。

我站起身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我身后的另一张尸检台,把本来已经倾斜的床单碰落到地上。我转身去捡起床单放回台子上,也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床单下面的东西。

有一天,菲尼安·肖在课堂上提出了一个问题:哪一种行为能把人和其他生物区分开来?我们意识到他在提问题时用词格外小心,因此,我们试图尽可能去理解他所说的“行为”,有人回答是“书写”或“演奏乐器”,还有人回答“制造工具”,结果没有一个回答能让他满意,他也没指望我们能回答出来。

“答案是,”他说,“我们是唯一埋葬死亡同类的生物。”

听到这里,我脸上露出了笑容,不是因为答案有多么出人意料,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了儿时的往事:我和弟弟理查德搞过葬礼,当然,葬的不是人,而是动物。我们曾为许多小动物举行盛大葬礼,将它们葬在我们家花园尽头的花圃里。第一次埋葬的是只大黄蜂,我们把它放在火柴盒里的棉絮上。类似的葬礼还包括:一只花大姐、一只蛾子,还有一只刚刚孵出的雏鸟,骨瘦如柴的身体呈粉红色,薄如蝉翼的眼睑呈紫色。后来,葬礼逐步升级——一只猫咪,是一窝猫里的老幺,太弱了,没能成活。我让母亲提供一口“棺材”,她答应了,给了一只衬着白缎子的鞋盒。我们列队而行,我高举着纸棺材,走在前头,我们俩都唱着跑调的颂歌。我们挖土、下跪、祈祷、掩埋,最后还立起一个用冰糕棍做成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