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them 一个人(第14/26页)

不,我们在乎我们的身体。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乎自己的身体。因为这条金属丝就像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是从我们的身体里拽出的一根血管,是用我们的血在发光。我们自豪的是这根金属丝,还是制造出它的我们的双手?这两者能区分开吗?

我们伸出双臂。这是我们第一次知道我们的手臂有多强壮。突然,我们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我们第一次想知道我们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人们从来不看自己的脸,也从不问他们的兄弟这个问题,因为关注自己的脸或身体都是邪恶的。但是今晚,出于某个无法理解的原因,我们希望自己能够知道我们自己这个人的相貌。

6

我们有三十天没有写东西了。因为我们已经有三十天没有来这里,没有来我们的隧道。我们被抓了起来。

事情就是在我们上次写东西那个晚上发生的。那天晚上,我们忘了观察沙漏。玻璃里的沙子会告诉我们三个小时已经过去,该回市剧院了。可当我们想起来时,沙子已经漏光了。

我们急忙赶往剧院。但是那个灰色的大帐篷在天空的映衬下寂静无声地矗立在那里,我们面前黑暗的城市街道上空无一人。如果回去藏在我们的隧道里,我们会被发现,我们的光也会一起被发现。所以,我们便朝“清道夫之家”走去。

当“清道夫之家委员会”审问我们时,我们看向委员会成员们的脸,但那些脸上没有好奇,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所以,当其中最为年长的那个问我“你们去哪儿了”时,我们想着我们的玻璃盒子和我们的光,忘掉了此外的一切。我们回答道:

“我们不会告诉你们。”

最为年长的那个没有进一步审问我们。他们转向那两个最为年轻的,用厌烦的声音说道:

“把我们的兄弟‘平等7-2521’带到‘改造拘留宫殿’。用鞭子打到他们说出来为止。”

因此,我们便被带到了“改造拘留宫殿”底下的石屋里。这个屋子没有窗户,除了一根铁柱子以外空空如也。两个男人站在柱子旁边,赤裸的身体上穿着皮围裙,脸上罩着皮头巾。带我们来的那两个人离开了,将我们留给了站在屋子一角的那两位法官。身材瘦小、头发灰白、弯腰驼背的法官们向那两个罩着头巾的壮汉发出了信号。

壮汉们从我们身上把衣服撕掉,把我们推得跪倒在地,然后将我们的双手绑在了那根铁柱子上。

第一下鞭打让我们感觉好像脊柱断成了两截,而第二下却止住了第一下的疼痛。有那么一秒钟,我们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然后我们的喉咙开始剧痛,肺里没有了空气,好像着了火一样。然而,我们没有哭喊出来。

鞭子呼啸,就像风在唱歌。我们试着去数抽打的次数,但很快便数不清了。我们知道鞭子正在往我们的背上落,只是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一个燃烧的烤架一直在我们眼前,除了它,我们什么都没有想。一个烤架,一个红方格组成的烤架。接着,我们知道了我们是在看门上那铁栅栏的方格,墙上也有石头砌的方格,而鞭子在我们背上抽打出来的方格,正在我们的皮肉中一再地重复交叉。

这时我们看见面前有一个拳头。它把我们的下巴打得抬了起来,只见那干枯的手指沾上了我们嘴里吐出的血沫。那个法官问道:

“你们去哪儿了?”

但是我们猛地把头扭开,将脸埋在了我们被缚的双手里,用牙咬住了我们的嘴唇。

鞭子再次呼啸起来。我们纳闷是谁在往地上撒燃烧着的煤灰,因为我们看到身边的石头上有一颗颗的红色在闪耀。

然后我们便失去了知觉,只记得两个声音在一个接着另一个地有规律地咆哮,其实,我们知道每一句都隔了好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