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们的女儿谈话 第三章(第2/5页)

老王:我不太懂啊,瞎问,是现在社会都不愤怒了呢,还是年轻人都有趣了,不光只会欣赏愤怒?

开涩儿:这问题太大,我回答不了——社会?年轻人?我只知道我自己,如果我愤怒,似乎不必影响音乐,我会直接怒一下,愤怒至极就去广场骂大街,骂骂没劲了也就自个儿走了。这是我个人这么一情况,我对现实不是那么太关心,您看我这发型身上这首饰,个人风格走的也是装嫩路线,愤怒也不是太像。

老王:挺好看的,我喜欢。脖子上这条金鱼是文的?

开涩儿:文的。一回头我这鱼就游开了,我给您表演一下——左回头,右回头。

老王:那你现在是电子果儿了?

梅瑞莎:什么意思?

杜梅进门。

杜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外边有事耽误了,也是一个老朋友,人大议员,在我这里举办筹款午宴,非要我过去喝一杯,见几个人,说是最红的游戏配音演员,我也不玩游戏,也不知道他们是谁,都拿腔拿调的不好好说话,你别说,我们那些小服务员倒一听都知道他们是配谁的。怎么还没走菜呀,都干坐着。

咪咪方:等你呢,你不来不敢开席。王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这儿的老板娘,我先不说名字,您猜,您认识。

杜梅:还记得我吗?我必须跟您握一下手,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王吧”。

老王:不记得了。王吧,那得有小四十年了。

杜梅:没四十年也有三十多年了,你当时正大着,大概也没印象了。

老王:你有那么大岁数吗?

杜梅:谢谢谢谢,我真爱听。我比你小十二岁,1970年的,也属狗,瞧,我还记得你年龄。咱们是同代人,你讲话,一代孙带三代果儿走,我算七十年代的果儿,也没法看了。

老王:你们别让我猜了,我从进入21世纪就没碰见过生人,都是从前就认识的,屡次认识,屡次重新介绍,介绍来介绍去都是熟张儿。

杜梅:我叫杜梅,想起来了吗?咱们一起玩过好几年呢,你和方言,咱们仨老去陶然亭游泳。

老王:想不起来,抱歉。我什么时候去过陶然亭游泳,我这辈子都没进过那公园一步。

杜梅:我太没面子了,你一句话就把我二十年青春抹了,看来不是你老糊涂了就是我老糊涂了。得了,你也别使劲想了,就当咱们过去不认识,今儿头一回见面,还好吧这么些年也没你消息了。

老王:好好,还没得绝症。

杜梅:说话真不吉利,跟过去一样,专拣人不爱听的说——停,停,你这菜上得对吗?

服务员:按菜单写的走的。

杜梅:你把单子拿来——我菜单上明明写的清酱肉,你这上的什么?——酱肉。拿走,叫厨房换去。跟厨师长说,我要那腌一年的,不要那腌七天的,赶紧去。一眼不盯着就给你出错。老王,别看你在北京住了一辈子,吃了一辈子北京饭,一定没吃过我家这几样菜,刚给您换去这清酱肉算一个,待会儿还有一炉肉丸子熬白菜,还有这小肚,瞧这片切得这大这薄,跟面膜似的,举起来都透明,猪胳膊肌肉纹理都在上面。我这儿说是新派北京菜,其实是老北京的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失传的,我给恢复了。没别的新鲜的,就一个字:讲究。我的猪都是请干净农民一家一户当小孩养的。我的酱油,是正经吉林大豆,东北姑娘当年夏天用脚踩的,只用漫脚背那一层。我的黄瓜,也都是绿色的,特约文艺界健康名人留着隔夜尿浇的,每一根儿都经过公证,对脑子特别有好处,不骗你,要不贵呢。——叫我?谁叫我?对不起我去一下马上回来。你们吃啊,别老看着不动筷子,酒还能喝吗老王,我有五十年二锅头,一会儿回来咱俩老“红知”喝口儿——忘了,你给我起的,说咱俩的命是红尘知己,在我们家地上——你还以为我想办你,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