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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要进看守所吗?”

“前提是她被起诉,而你们夫妇二人是肯定要进去的。”

“这我知道,我们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嗯,对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受罪的事,应该说是相当痛苦吧。”加贺继续说,“那边的房间肯定不能以干净来形容,厕所也是蹲坐式的。夏天炎热,冬天寒冷。食物都很粗糙,味道也不好。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带私人物品进去的,您母亲喜欢的人偶估计也很难带到里面。在狭窄的空间内,她的每一天都将过得孤寂和乏味。”他说到这里耸了耸肩,“当然,她对这些痛苦能有多少认知我们是无从了解的。”

前原昭夫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他咬着自己的嘴唇。他究竟是因为设想到今后自己就将过上这样的生活呢,还是因为担心年迈的母亲才露出这样的表情,松宫无法判断。

“前原先生,”加贺平静地对他说道,“您真的希望这样吗?”

似乎像是被人偷袭到了痛处,前原的身体打了个寒战。他把那张铁青的脸转向加贺,从耳根到脖颈的部位却是通红的。

“您是什么意思?”

“只是确认一下罢了,您母亲没有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说明的能力,所以你们代表她进行了供述,结果使她成为了杀人犯,我只想确定这是不是你们最终的答案。”

“最终的答案?可是,”昭夫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也想替她隐瞒,可是纸包不住火。”

“是吗,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加贺看了看手表,“要不要做些准备?我想你们会有一段时间回不来的。”

八重子站起身。

“我能不能去换件衣服?”

“请吧,前原先生您要不要也……”

“不,我就穿这些去。”

八重子一个人离开了房间。

“不介意我吸根烟吧?”前原问。

“请自便。”加贺答道。

前原叼起一根柔和七星牌香烟,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着了它。他粗暴地吐着烟圈儿,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享受。

“您现在是什么心情?”加贺坐在了前原的对面。

“当然是很难受,想到我会失去这辈子所建立起的一切。”

“那对您母亲呢?”

“对我母亲……怎么说呢,”前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停顿了片刻后又缓缓地吐了出来,“自从她得了那种病,我对她就渐渐没有了儿子对母亲的感觉,她也似乎认不出我了。我有时会想,难道亲子之间的关系到头来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我听说您父亲也患了老年痴呆。”

“是的。”

“是谁照顾他的?”

“是我母亲,她当时还正常。”

“原来是这样,那您母亲真是吃了不少苦。”

“我也这么想,不知我父亲过世时她是不是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加贺隔了一轮呼吸的时间,问道:“您是这么想的吗?”

“嗯,因为照顾他真的很困难。”

加贺没有点头,不知为什么,他瞥了松宫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前原身上。

“常年相依相伴的夫妇之间有着旁人无法洞悉的深厚情感,所以他们才能忍受照顾另一半的辛劳。我想他们可能也会有要逃避的心情,甚至也还会有希望对方早些离开人世的念头。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们一定不会感到轻松。当他们从照顾对方的生活中解脱出来时,又将会面对强烈的自我厌恶情绪的困扰。”

“……您的意思是?”

“他们会认为自己做得还不够,会感到另一半以如此的方式迎来生命的终结是凄惨的,从而自我责备,有时这会使他们患病。”

“您是说我母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得病的?”

“这我不得而知,我只能说老年人的内心世界是极端复杂的,当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死亡时则更甚。我们所能为这些老人做的,只有尊重他们的意愿。无论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多么愚蠢,对他们本人而言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