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庭院(第2/7页)

“你还是学生。等毕业以后再和我比吧。”朝子回答。

朝子对化妆也很讲究,化完妆后,总要对着镜子从各个角度打量端详一番。

睡衣从肩膀上滑落下来,朝子穿上带花边的贴身背心,套上衬裙,接着在衣柜里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件灰地带红褐色与淡绿色粗格花纹的纯羊毛连衣裙。白色皮带紧束细腰。一照镜子,清新优雅,觉得很满意。

她正用尼龙梳梳理短发的时候,门开了。清穿着学生制服走进来。

“正在梳妆呀。”

“几点走?”

兄妹俩同时开口。

“我想上十点的课。”

“那一节课女学生多吗?”

“和女孩子坐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吃早饭了吗?”

“一个名叫朝子的人早晨起得最晚。这个人今天上哪儿去?”

“我去电视台。”

“又要演什么吧?”

“可能。去了才知道。说是十一点和我在演播室见面。姓加藤,是电视戏剧部制片人。”

朝子喜欢表演。化妆打扮也许都是她的表演。

上学院高等科的时候,她参加过戏剧社团的活动,毕业后又成了某话剧研究会的成员。虽然自己不能在舞台上演出,但研究会公演的时候,她总是废寝忘食地热心帮忙。她从台前幕后的气氛中感觉到戏剧的强烈魅力。但自己是否具有演员的素质和表演艺术的修养,好像还没有成为迫切的问题。

“女孩子只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外面走一圈,总会打发掉的。”清对朝子既不鼓励也不制止。

敬子对清这种轻蔑的冷嘲热讽当然觉得刺耳,不能充耳不闻。她这个做母亲的觉得心头发冷。

“那你说男孩子怎么才能打发掉?”敬子不动声色地问。她不能不考虑两个孩子的现状。

“没什么怎么的,打发不掉。”清若无其事地回答。

“‘打发掉’是什么意思?”朝子问。

“就是嫁人嘛,这种说法不是早就有了吗?”清说。

“那男的呢?”

“男的嘛,对了,就是死了。比如说,那小子被打发掉了,或者说把那小子打发掉……就是这个意思。”

“清,说正经的。”敬子说。

“好吧。把男的打发掉就是学校毕业后让他就业呗。要真说正经的呀,还真没地方打发。”

“如果清这么说,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对生活苦恼迷惘,我就什么也不想说。但是,朝子就这样打发掉行吗?”

“我并不认为这样就行,但也未必一定就没有好结局。如果真能找到一个好小伙儿,也可能很不错。”

“你也变坏了。”

“我变坏没那么容易,但指责别人变坏的人,自己首先必须有良心。”清顶撞道,“朝子成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招摇过市,妈妈成天出去推销珠宝,不是都一样吗?”

“什么都一样?你觉得哪儿不顺眼?”

“我哪儿都看不顺眼。”

“说话别没分寸,我是认认真真地生活。”

“当然很认真。妈妈开小卖店的时候,我就坚信妈妈在拼命干活,和朝子两个人看家……”

“……”

“朝子也是这样,对类似女人本能的东西,要说认真也可以说认真。就是坏人和罪犯,也活得很认真呀。”

清越说越别扭,越胡搅蛮缠,敬子感到难以捉摸的不安。本来是担心朝子的事才跟他谈起来的,现在清反而更让人担忧。

敬子非常疼爱这一儿一女。战争最吃紧的时候,她一个人把这两个孩子拉扯大,孩子就是她的心头肉。而且在经营小卖店的那四五年间,天天半夜三更才回家,孩子照顾不过来,总觉得欠了他们的情,所以现在对孩子有求必应,尽量满足。其实,物质匮乏的那些年头,因为敬子认识跑黑市的人,她的孩子跟社会上一般孩子比起来,并没有缺吃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