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5/17页)

汤姆先用嘴唇包住牙齿,接着又猛地把嘴唇张开。他无可奈何地把两只手摊开,又顺势让手垂落在身边。“爸,”他说,“如果你从一边下手,我从另外一边下手,奶奶从上面跳下来,大家对付妈,也许能把她制伏,顶多不过让妈手里那个铁扳手打死我们两三个人。可是你要是不愿意打破脑袋,我看那就算是妈赢了。天哪,一个人只要拿定了主意,就可以叫许多人晕头转向!你胜利了,妈。你放下那把铁扳手吧,别伤了人。”

妈惊异地望着手里的那把扳手,她的手发抖了。她把她的武器丢在地上,汤姆小心翼翼地把它拾起来,放回汽车里。他说:“爸,你让步一些就是了。奥尔,你给大家开车,把他们停宿的地方安顿好,就把卡车开回这儿来。我和牧师把轴承座拆下来。如果我们能把车子对付着开出去,我们就赶到圣罗莎去配一根连动杆。今晚上是星期六,我们也许还来得及。赶紧开车去,回头我们好去配零件。把卡车上的扳手和小铁钳给我用一用。”他伸手到汽车底下,摸摸那油腻的轴承座。“啊,给我一个罐头盒,再给我那个旧铁桶,我要把油接起来。漏掉太可惜了。”奥尔把铁桶递过去,汤姆接过来放在汽车底下,用小扳手把油门盖松了。他用指头旋开盖子的时候,漆黑的油顺着他的臂膀流下来,无声无息地流到铁桶里。铁桶里的油装到一半的时候,奥尔已经把一家人装上卡车了。汤姆脸上已经沾了许多油泥,他从两个轮子中间望着外面。“快些回来!”他喊道。卡车稳稳地跨过浅沟,慢腾腾地开出去的时候,他正在松开轴承座的螺丝栓。汤姆为了不叫垫圈吃亏,轮流对两头的螺丝栓一边拧一下,以便把它们平稳地松开来。

牧师跪在车轮旁边。“我可以帮什么忙?”

“没事儿,现在没什么事。等油出尽了,我把这些螺丝松开了,你就可以帮我来拆下这个轴承。”他在汽车底下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先用扳手拧松了螺丝栓,再用指头把它们松开来。他把两头的螺丝栓仍然松松地留在上面,免得轴承座掉下来。“这底下的地面还热得很呢。”汤姆说。接着他又说:“喂,凯西,这几天你老实得要命。嗐,真是怪事!我当初碰到你的时候,你滔滔不绝地足足讲了半个钟头的话。这两天,你在这儿却没说上十句话。怎么回事—心里不痛快吗?”

凯西趴在地上,望着汽车底下。他那生着几根短胡髭的下巴托在一只手背上。他的帽子推到后面,盖住了脖子背后。“我当牧师的时候说话说得太多,一辈子也不必再说什么话了。”他说。

“不错,可是你后来有时候也说话呀。”

“我苦闷得要命,”凯西说,“从前我到处去传道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种苦闷,可是那时候我却到处跟女人胡搞。如果以后不再传道,我就得结婚才行。唉,汤姆,我想女人想得要命。”

“我也是一样,”汤姆说,“不瞒你说,我从麦卡莱斯特出来的那天,简直憋得受不了。我就追上了一个女孩子,那是个烂污货,我像追兔子似的把她追到了手。后来怎么搞的,我不好对你说了。这件事我对谁都不肯说。”

凯西大笑。“我知道你是怎么搞的。有一次我跑到旷野里绝食,出来的时候也干了这样的事。”

“真该死!”汤姆说,“嗐,我没花钱,就把那个女孩子搞了一回。我还以为那是挺有本事呢。我本来该给她钱的,可是我身边总共只有五块钱。她说她不要钱。喂,你把身子钻到这底下来,抓住轴承座。让我把它轻轻地敲松。然后你拧下这枚螺丝栓,我来拧下我这一头的,那样就可以轻轻巧巧地把它弄下来了。当心那个垫圈。瞧,它整个儿下来了。这种老道奇车只有四个汽缸。我一次卸一个下来。它的大轴承像棒球那么大。喂—把它放下来—托住它。伸手去把那里卡住的轴衬取下来—慢点儿。行啦!”油污的轴承座摆在地上,里面还积着一些油。汤姆伸手到里面掏出一些轴衬碎片来。“毛病就在这儿。”他说。他用手指捏着那碎片转了一下。“这根大曲轴卡住了。到车后面看看,把摇把拿来。转一转发动机,我叫你停就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