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华达气体(第9/21页)

“骆驼牌,宝贝,”他用赌徒的低沉嗓音说道。

女子把烟拍在他面前,把十五美分记入账上,又把一角硬币的找零滑到他手肘下。她凑上去,脑袋近得他能闻到秀发上的香味。

“告诉我一些事,”德·鲁斯说。

“什么?”她温柔地回答。

“查下谁住在809,不要向酒店职员透露情况。”

金发女子一脸失望。“先生,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

“我太腼腆了,”德·鲁斯说。

“是啊!”

她走向电话,慵懒优雅地和对方说了几句。她回到德·鲁斯面前。

“叫马蒂克。有用吗?”

“我猜没有,”德·鲁斯说。“非常感谢。在这家漂亮的酒店里工作,感觉如何?”

“谁会说这家酒店漂亮?”

德·鲁斯笑了,他按下帽子,慢悠悠地走远了。女子双眼落寞地追随他的背影。她瘦削的手肘搁上柜台,双手撑住下巴,痴痴地望着男人。

德·鲁斯穿过大堂,走上三级台阶,走进一个开放式的电梯,那电梯晃荡了一下才开始工作。

“八楼,”他说,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电梯墙上。

八楼是大都会酒店最高的楼层。德·鲁斯走过一条散发出清漆味道的长走廊。尽头转弯后,迎面就是809号房。他敲响黑漆漆的木门。没人回答。他弯腰透过锁孔观察,又一次敲门。

之后,他从口袋里面掏出带编号的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两堵墙上的窗户是关着的。空气当中弥漫着威士忌的酒气。天花板上的灯亮着。房里有一张铜制大床,一个深色衣柜,一对棕色的皮质摇椅,样式呆板的书桌上面放了一个棕色的扁平酒瓶,这是一夸脱的四玫瑰威士忌,瓶内所剩无几,瓶盖也找不到了。德·鲁斯嗅了嗅酒瓶,臀部抵上桌沿,视线在房里逡巡。

目光扫过深色衣柜、铜床,最后停留在带门的墙上,门后透出了光线。他穿过房间,打开门。

男人面朝下倒在浴室黄棕色的木化石地板上。地上的鲜血已经黏稠发黑。男人后脑勺上有两个黏糊糊的窟窿,暗红色的血液汇成小溪,沿着脖颈流到地上。血液很早之前就停止流动了。

德·鲁斯脱掉一只手套,弯腰用两根手指抵上男人可能跳动的脉搏。他摇摇头,重新戴上手套。

他离开浴室,关上门,打开一扇窗户。他探头望出去,吸进带有雨水的潮湿空气,透过斜斜的细雨,俯视那条如同裂口一般的漆黑弄堂。

片刻之后,他关上窗,关掉浴室的灯,从衣柜第一格抽屉里拿出“请勿打扰”的牌子,关掉天花板上的灯,走出房间。

他把牌子挂在门把手上,沿走廊折回,乘上电梯,离开大都会酒店。

6

芙朗辛·利穿过查特顿安静的走廊,喉咙一路低声哼着小曲。她的声音时断时续,自己也不知道在哼什么,手指甲涂成樱桃红的左手拎着从肩头滑落的绿色天鹅绒披风。另一只胳膊下夹着包裹好的酒瓶。

她转动钥匙,打开门,眉头猝然一皱,停住了脚步。她站着没动,试图回忆起点儿事。她还有点醉醺醺。

离开的时候灯是开着的;肯定是。可现在灯关了。当然有可能是清洁工。她走进房间,撩起红色门帘进入客厅。

取暖器的光线洒上红白两色的地毯,红光又爬上黑得闪闪发亮的东西。这黑得闪闪发亮的东西是一双鞋。那双鞋没有移动半分。

芙朗辛·利用病态的嗓音叫道:“哦——哦。”提着披风的手捂上脖子,那修剪得漂漂亮亮的长指甲几乎陷进皮肤里。

有东西发出滴答声,安乐椅边上的灯亮了。德·鲁斯坐在椅子里,愣愣地看着她。

他的外套和帽子都没脱。双眸低垂,似乎载满了遥远的思绪。

他说:“出去了,芙朗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