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0/12页)

“当火车到达山顶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火车顺坡而下的时候,他已经与世长辞了。

“整列火车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布莱索博士坐在一边,精神疲乏、心情沉重。他该如何是好?领袖去世了,他一下被推到率领队伍的地位,好像将军在冲锋陷阵中倒下了,一个骑兵一下被扶上将军的马鞍——骑上了他伤心的烈性战马。啊!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在战场的厮杀声中目光昏昏,由于感到失去了主人而周身不停地抽动。他该下达什么命令呢?学校的人们正通过繁忙的电话传递和诉说这令人心碎的噩耗,他该不该挑起这副重担马上回去?他该不该背起这位牺牲战士的遗体,走下这寒冷的异乡大山,回到学校所在的峡谷?他亲切的眼睛呆滞了,坚定的手不动了,洪亮的声音消失了,领袖的身躯冰冷了。难道就这样把他背回去?回到那温暖的峡谷,回到那葱绿的草坪?可是死者的目光再也不能使这一切生辉。虽然奠基人已不在人间,他能不能还按照他的远见卓识继续前进?

“啊!随后的事情你们当然都知道了:他背着遗体进了那座陌生的城市,在安葬之前公众凭吊领袖遗容的时候,他发表了演说。噩耗传出以后,全市宣布致哀一天。哦,不论贫富,不分黑白,不论强弱,不分老少都赶来瞻仰遗容——不少人直到奠基人去世才知道他的伟大,才意识到他们的损失。这件事办完之后,布莱索博士便乘一节朴素的行李车回来,一路上他一直悲伤地守着他已故的朋友。人们都赶到车站表示哀悼……列车徐徐前进,满载着忧愁悲伤。铁路沿线,不论是高山还是峡谷,铁轨通过的地方,人们都同声致哀。人们像那冰冷的铁轨被牢牢地铆在悲伤上面了。啊,这是多么悲凉的告别!

“然而抵达时的情景更为凄切。年轻的朋友们,看吧,听吧:与他共同奋斗过的人们有的低声啜泣,有的放声痛哭。亲爱的领袖回到他们身边,可是他已人逝骨寒。走时他生气勃勃、精力充沛,给他们以热和光;如今归来,他已冰凉,好似一尊铜像。哦,令人绝望啊,我年轻的朋友们。黑人们感到悲哀绝望!此刻这一切又浮现在我眼前:他们茫然地在校园里徘徊,每一块砖、每一只鸟、每一棵草都能唤起珍贵的记忆;而每一份珍贵的记忆又深深地敲打着他们内心的悲痛。哦,是的,当时有些人今天还在,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但是仍然献身于奠基人的理想,仍然在葡萄园里耕作。可是那时他们面前安放着覆盖黑色幔布的灵柩,这不能不使他们记起奴隶制的黑夜,不能不使他们感到那漫漫长夜又将临头。他们闻到了暗无天日的气息,闻到了陈腐的奴隶制的气息,那比枯尸的臭气还要难闻。而他们心爱的光明却已经被钉进了蒙上黑布的棺材,他们光辉的太阳已经被推到了乌云的背后。

“哦,那如泣如诉的喇叭奏出了凄楚的哀调!此刻我仿佛听见了守在校园四角的喇叭为阵亡的将军吹起了军队的哀乐;一次又一次宣布这悲痛的消息,一次又一次在那木然沉寂的气氛中彼此诉说着这意想不到的悲哀,仿佛这一切他们无法相信,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喇叭在悲咽,好像是心地善良的妇女在哭她们的亲人。人们来到学校,唱起了古老的歌曲,表达他们不可名状的悲痛。黑,黑,一片漆黑!黑人们陷入了黑沉沉的哀思,黑绉纱好似披在他们赤裸的心上;他们毫不掩饰难受的情绪,高唱着黑人的民间哀歌,怀着悲痛的心情缓步前进,挤满了弯弯曲曲的便道。他们在枝梢低垂的树下啜泣、痛哭。他们轻声低语,好像荒野上的风在呻吟。最后,他们汇聚到了小山的斜坡上,泪水浸湿的眼睛所能见到的地方,到处都伫立着人群,他们低头致哀,轻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