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6/16页)

“嗨,这就对了。女人们,你们沿街走啊,去找你们的亲人去,”都伯雷说道。“别让孩子们乱跑!”

有人敲了敲我的背,我猛地一转身,只见一个女人推开了我,慢吞吞地趋近都伯雷,到了跟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这时两个人的身影简直要合在一起了;那女人开了口,声音逐渐高了起来,既单薄又不停地颤动,露出绝望的口气。

“求求你,都伯雷,”她说道,“求求你,你知道我几乎全住在这儿……你知道这一点。你现在烧了它,我上哪儿住呢?”

都伯雷挣脱了她的手,走上一级台阶。他俯视着她,摇了摇他那戴三顶帽子的头。“好了,洛蒂,别碍事,”他耐心地说。“你现在干吗还来这一套?我们都筹划好了,而你也知道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嗨,大伙儿听着,”他把手伸进高筒靴顶部,从中取出一柄镀镍的手枪,向四周挥舞着,“别以为我们会改变主意。还有,我可不想跟别人争论。”

“对极啦,都伯雷。我们听你的!”

“我孩子就在那鬼地方得肺病死的,我敢说今后不会再有人生在那儿了,”他说。“所以现在,洛蒂,你走过去吧,上街那一头去,让我们男人好动手。”

她哭着往后退了一步。我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脚踏便鞋,两个乳房胀鼓鼓的,沉甸甸的肚子高耸着。从人群里伸出几只妇女的手,把她领开了;一瞬间,她那双泪水汪汪的大眼朝那个穿橡皮靴的男人看了一眼。

他是哪一类人,杰克会怎样说他?杰克,杰克?在这次行动中他在哪儿呢?

“我们走吧,伙计。”斯科菲尔德用臂肘捅了捅我。我跟在后面,同时心中充分意识到杰克这个人在这种场合下显得多么荒唐而虚妄。我们进去后,打着手电筒走上楼梯。我看到都伯雷在我前头走着。我生活中的一切都不会启迪我去注视、理解或尊敬这一类人物的,过去这样一个人是在我的视野之外的。我们进入的房间都显出匆忙搬空的迹象。房间里闷热不堪。

“这是我自己的公寓套间,”斯科菲尔德说。“嘿,那些臭虫可要大吃一惊了!”

我们把煤油四处泼洒,泼在一张旧床垫上,泼在地板上;接着照着手电筒走进过道。从楼房各处都传来了脚步声、泼煤油声;有时听到一个老人家被迫搬走时发出的作祈祷般的抗议声。男人们默默地忙碌着,就像深藏在地下的土拨鼠一样。时间仿佛凝固了。没有一个人在笑。终于从楼下传来了都伯雷的声音。

“兄弟们,行了。人都撤走了。现在我要求你们从顶层开始点火柴。小心,别烧着自己……”

斯科菲尔德的桶里还有一些煤油,只见他拣起一块破布扔了进去;接着一根火柴擦着,跟着噼啪燃了起来,顿时,整个房间轰的一下就着了火。热浪翻滚,我忙朝后退去。赤红的火焰映出他的身影,他站在那儿凝视着火焰,一边嚷着:

“你们这批烂狗养的完蛋了。你们不会想到我会这么干,可是瞧吧。你们再也无法收拾了。现在滋味怎么样?”

“我们走吧,”我说。

在我们下面,人们正朝楼下冲,一跳就是五六级楼梯;在手电筒光和烈火交织而成的怪诞的光影之中,人们仿佛在梦境里大步跳跃着。我经过的每一层楼上,都是浓烟滚滚,烈焰四起。这时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攫住了我。他们干了,我在想。他们自己组织,自己动手;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自己的行动。他们有能力自己行动……

我头上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有人在叫:“快走,伙计,楼上简直是地狱。有人打开了通屋顶的门,现在火苗正在向外蹿。”

“来吧,”斯科菲尔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