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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麦克一伙还是搬上绉纹纸、面具、扫帚和南瓜纸模,还有红色、白色和蓝色的彩旗,穿过空地,过街进了实验室。他们用最后一些青蛙换了一品脱老网球鞋和两加仑的四十九美分的葡萄酒。

“医生爱喝葡萄酒,”麦克说,“我看比威士忌都爱喝。”

医生从来不锁实验室的门。他对此有一番理论:真正想闯进实验室的人开个锁小菜一碟,人们说到底都是诚实的,何况实验室里也没有什么会让一般人想偷的东西。值钱的只有书和唱片、手术器具和光学玻璃,诸如此类。务实的小偷连看也不会看上第二眼。对于窃贼、抢劫犯和有盗窃癖的人来说,他的理论一直都很有效,但却防不住他的朋友。书经常被人“借走”,豆子罐头在他出门的时候也会全体失踪。还有好几次,当他晚归的时候,已经有不请自来的客人霸占了他的床。

几个人把装饰品堆到前厅里,但随即麦克就阻止了他们。“什么东西最能让医生感到开心?”他问。

“聚会!”海瑟说。

“不对。”麦克说。

“装饰?”修伊说。他觉得自己对装饰品负有责任。

“不对,”麦克说,“是青蛙。青蛙才是最让他高兴的。等他回到这儿,李忠也许已经关店了,那他就得等到明天才能看见青蛙了。这可不行。”麦克抬高了声音:“青蛙也应该在这儿,就摆在房间正中央,上面插面小旗,再来条标语,写上‘医生,欢迎回家’。”

负责说服李忠的小队遇到了严峻的反对。李忠多疑的头脑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麦克一伙解释说李忠也应该来参加聚会,这样他就可以好好看着自己的财物了,没人会质疑青蛙是不是他的。为了保险,麦克写了张纸,把青蛙的所有权转给了李忠。

等李忠的抗议变得没那么激烈了,他们把装青蛙的箱子扛进了实验室,在上面插了红色、白色、蓝色的彩旗,用碘伏在卡片上写了大大的标语,然后才开始装饰整个实验室。这时他们已经喝完了所有的威士忌,所有人都沉浸在庆祝的欢乐情绪里。他们将绉纹纸十字交叉绑在一起,把南瓜挂了起来。街上的过路人也加入了这场聚会,跑到李忠店里买酒喝。李忠也过来待了一会儿,但他的胃众所皆知地虚弱,很快就感到不舒服,回家了。晚上十一点,他们煎了牛排,吃掉了。有人在唱片堆里找了张贝西伯爵的爵士乐,留声机大声唱了起来,从造船厂到拉·易达都能听见。熊旗餐厅的一群顾客误以为西部生物实验室也是熊旗的同行,欢呼着奔上楼梯,最后被生气的主人赶了出去。赶出去之前,两伙人开开心心地打了漫长的一架,打掉了前门,还打碎了两扇窗户。玻璃罐碰撞的声音并不好听。海瑟穿过厨房去厕所,路上碰翻了煎锅,热油倒了自己一身,地板都烫坏了。

半夜一点半,一个醉汉进了门,说了句对医生大为不敬的话。麦克扇了他一耳光,这一耳光至今仍有人记得,仍是人们讨论的话题。醉汉被扇得整个人都飞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大的弧线,摔倒在箱子上,落在青蛙中间。旁边正在换唱片的人没拿稳拾音臂,摔坏了上面的石英针。

没人研究过聚会走向尾声时的心理变化。它也许会咆哮、狂吼、怒火中烧,但热度随即冷却,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它一转眼就结束了。客人们有的回家,有的睡着了,有的去参加别的活动了,原地只留下聚会的尸体。

实验室灯光明亮,前门歪在一边,只剩下一条铰链还连在墙上。地板上到处都是碎玻璃。留声机的唱片扔得到处都是,有些碎了,有些磕出了口子。吃剩的盘子有的摆在地上,有的放在书架顶上,还有的塞在床下,里面只剩下牛排的小片边角和凝结的油脂。威士忌酒杯悲哀地倒成一片。不知是谁想要攀爬书架,结果扯出了一大排书,乱七八糟地掉在地上,书脊七扭八歪。聚会结束了,留下的只有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