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患者(第3/8页)

不过这些都是那痛苦的两周里的事了。现在即使晚上同样睡不着,吉田的心里已经可以感受到追求快乐的心情了。

一天晚上,吉田望着香烟。地板旁边的火盆下面可以看见装烟草的烟袋和烟管。与其说吉田主动看它,不如说是逼着自己去看,因为看到它的时候吉田能感受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快乐。吉田夜不能寐就是这种心情在作祟,也就是说他内心有一种太兴奋的心情。吉田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因此变得火热起来。然而吉田完全没有朝向别的方向去睡觉的意思。否则,自己好不容易感受到的宛如春夜的心情瞬间就会变成病恹恹的冬天一样的心情。不管怎么说,失眠这件事情对于吉田来说都是痛苦的。关于失眠,吉田听别人说过这样一种学说——失眠的原因归根结底是患者自己不想睡。自从得知了这个说法之后,每当自己睡不着的时候,吉田就会想自己是不是不想睡,并且整夜都尝试着这样去观察自己。而现在,吉田明白没有必要再去自我观察能不能睡着了。一到了把隐藏的欲望付诸行动的时候,吉田又不得不全部否定。吉田知道,不管他是否抽烟,仅仅走到抽烟的工具触手可及的地方去,宛如春夜的心情一定会被吹得烟消云散。若是又抽了一支,那么吉田大致就能判断出那令人恐惧的咳嗽所带来的痛苦了。重要的是,自己一旦因那人而受了苦,母亲立即就会发怒;如果趁母亲睡觉的间隙吸一根他忘带的香烟的话——想到这儿不言自明,吉田只得否定了这种欲望。因此,吉田绝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思考这种欲望。这样,他才能在望着烟草的时候心中感受到失眠的春夜般的悸动。

一天,吉田让母亲给他拿来镜子,反射庭院里寒冬时节枯萎的风景。对于吉田来说,南天竺的红色果实映入眼帘后会给人以惊醒的刺激。用望远镜对准反射在镜子上的风景时究竟有没有效果,吉田在长久的卧床中偶尔会思考。吉田心想,应该没问题。然后他把望远镜和镜子重合在一起观察,果然没问题。

村里的大麻栎树伸展到了庭院的一隅。一天,树上传来了很多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那到底是什么鸟呀?”

吉田的母亲发现后,从玻璃拉门走出去看,嘴上还振振有词,像自言自语,也像说给吉田的。每次母亲这样,吉田都会生气。这次,他抱着“随她去”的心情故意沉默不语。然而吉田沉默是因为心情好,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因沉默而感到痛苦,那时他就会反抗道:“你这些话好像在问我,又好像没问我,难道你觉得我能看到吗?”待母亲否定了他的这番意思后,又会进一步反驳道,“不管说多少次,你总是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一些漫不经心的话,你总是说啊说啊的,让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去看,即使自己没有能力也要拿起镜子和望远镜去看。这让我很痛苦,你感觉不到吗?”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吉田的心情就很不错,因此不吭声地单单听母亲说话。而母亲好像也完全没有顾及吉田的想法继续说着。

“好像是咿哟鸟(1)。”

“是叫栗耳短脚鹎吧。”

吉田猜测母亲大概想说的是这种鸟,但是只用了它的叫声来形容,于是这样回应道。过了一会儿母亲好像还是没有注意到吉田的想法,继续说道:

“好像毛还长得挺茂密。”

比起生气,吉田更觉得母亲的想法很好笑。

“你说的是灰椋鸟吧。”

吉田说罢,感觉很想笑。

然后又一天,吉田在大阪经营了一家收音机商店的幺弟来探望他。

几个月前,母亲还住在幺弟的家里。五六年前,吉田的父亲为了让没有上学的幺弟做点合适的买卖,还有为了老两口和小儿子的生计和养老,买了一家小杂货店。幺弟用一半改造成了自己经营的收音机商店,杂货店还由母亲经营,这样他们生活在一起。商店位于大阪市区一直向南走的小城镇,十几年前还是一片荒芜的农田,后来那里逐渐建起了住宅区、学校和医院。那里本来有许多当地百姓建造的小型长屋,后来随着农田的减少,长屋也消失了。幺弟的商店所在的地方是较早建立起来的街道,两侧是销售各种东西的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