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第9/14页)

不知过了多少小时,不知经过了多少次上山下山,马夫终于说:姑娘,翻过这座山就是休息站了,这次是真的。我在马背上想要号啕大哭,却流不出泪来。休息站,就意味着转山的路基本结束了一大半,剩下的路就不再是障碍了。到了休息站的帐篷,我一头栽下来,躺在土袋做成的休息垫上,天旋地转,恶心呕吐,周围人声嘈杂然后又渐渐远去,我进入了半失去意识的状态……

直到永梅她们第二拨下来,发现了我,扶我起来,给我灌热水,给我拿氧气瓶子吸氧,我总算活了过来。昏昏沉沉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杨菲下来了,她是被雪刚和杨波架着拖下来的,涕泪横流,据说,她在山顶已经绝望得哇哇大哭,以为再也见不到爸妈了,甚至都用手机给家人录下了“遗言”。

下午2点多的时候,才见李总最后一拨下来。雪下得正大的时候,他应该刚好在山上做法事,祈福活动做下来估计要一个多小时。在那样高的海拔的山上,在风雪交加的天气里,感冒和发烧还在继续,高原反应丝毫未减,他就那么坚持着。我也不明白是一种什么力量让他坚持着,我记得当我终于坚持不住选择骑马时,他说他就是爬也要爬出去。

他到达休息站的时候,已经虚弱得很,吸氧、吃药、喝热水。然而,休息完之后,他又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精神抖擞地出发了。出山的路虽然好走了很多,但并不平坦,他走得飞快,我骑着马都被落在了后面。

我们是在晚上八九点钟真正走出来的,出山的那一刻,是从什么时候算起呢?应该是从铺天盖地的短信进来时算起,看到久违的亲人的信息,不觉热泪盈眶,感觉得又活过来了,过去的这两天,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像是去另一个世界里走了一遭,像是做了一个极富冒险色彩充满刺激和挑战的梦。

坚韧的生命,需要转一次山

■王一涵 中艺博国际画廊博览会创办人

转山,很早就从身边的朋友那有所耳闻,但从未想过自己要去转。2014年的转山,纯是机缘巧合。4月份的一天与一位认识已久的活佛晚餐,即将结束时,他对我说,你今年该去转转山。我没问为什么,只是回答说,是,我也想去。佛家讲究禅语,可能“你应该去转山”就是一句禅语,问或者不问,禅语本身就是答案。

即使这样,我也并没真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几天后去了巴黎度假,有一天坐在街头的咖啡馆,看着阳光下来来去去的行人,我突然觉得我不仅仅应该来巴黎,也应该去阿里。从之前转山朋友那里知道,西藏的生活很艰苦,海拔很高,转山过程中的辛苦难以想象,因此父母对我去转山的决定大为惊讶,更是无比担心,但我做了决定执意前往。我想恐怕这就是机缘,人生中很多注定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是机缘所使。没有理由,也不必问结果。

即使对阿里的艰苦条件早有心理准备,可身临其境还是颇感难耐。住的所谓宾馆,墙面斑驳,阴冷潮湿,仿佛回到了影视剧中的20世纪60年代。据说这已经是神山脚下最好的宾馆,很多转山人因为找不到地方住,就在外面支起帐篷当作宾馆,大风一起,帐篷如狂魔乱舞,似要挣脱地面而飞上天。

我应该是转山客中比较幸运的,因为我没有太严重的高反,让我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体力不支带来的无力感,徒步行走五十多公里啊,碎石路、齐腰深的雪、望一眼就不寒而栗的陡坡,下山之后,最后一段回营地的路,我实在无法坚持,于是便骑了马往回走。这个在很多人眼里不够完美的最后一段路,却给我带来了整个转山过程中最深刻的感受。之前一天半的徒步,虽然艰辛,但因有朋友陪伴、照料、抚慰,仍然有依靠及安全感。最后半天,一个人骑着马,跋山涉水,时而峭壁,时而浅滩,很多时候,前后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天、地、人,都离自己是如此之遥远,恍惚中,觉得似乎是行走在前世的故乡。或许生命的本质就是这般孤独与旷远,我们每个人都需安静地独自行进在自己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