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第6/6页)

我们都曾年轻过。我记得一个印度人——他是王子,牛津大学学生,头上裹着头巾,戴着伪造的证明他是少校的肩章——说我们参加过战斗的人全都死了。“你们不会知道的,”他说,“但你们全都死了。有一点不同:那边的那些人——”他手用力朝前线的方向指了指——“并不在乎而你们并不知道。”他还说了一些别的什么,还得呼吸很长一段时间啦,是某种在行走的葬礼,等等;一九一四年八月四日195便已经去世,但不知道自己已经去世的人的灵车、坟墓和墓碑,他说。他是一个怪人、一个怪诞的人。也是一个小个子的好人。

但是,我躺在标准牌飞机上,一根根数着像一群蚂蚁似的爬过机翼边缘的脊骨时,直到罗杰斯抓住我时,我并没有完全死去。那天晚上,他到基地来跟我告别,捎来一封她给我的信,我第一次得到的她的信。她字如其人;我几乎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感觉到她抚摸我的双手。我没拆开便把信撕成两半,扔在地上。但他把碎片捡起来,重新递给我。“别犯傻了。”他说。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现在已有小孩,一个六岁的男孩。罗杰斯给我来信,大约六个月后我才收到信。我做了他的教父。一个从未见过你而你也永远不会见到的教父,真有趣,不是吗?

我对莱因哈特说:“提前一天够吗?”

“一分钟就够了。”他说。他按了一下蜂音器。维斯特小姐走了进来。她是个好人。偶尔我不得不吐吐怨气时,我和她便到街对面的乳品店去共进午餐,我给她讲她们,讲女人的故事。她们是最糟的。你知道;假如叫你去表演,她们就会挤得满满的一车等在门口,我们会挤进去,全部去逛商店。我在车流里东躲西闪,寻找一个泊车的位子,她说:“约翰坚持要我试试这辆车。但我告诉他,买一辆像这样难找到泊车位的车真是蠢极了。”

她们用那种警惕、锐利和怀疑的眼神望着我的后脑。天知道她们以为我们有什么;也许是一件可以像折叠椅一样折起来靠着灭火栓放好的东西。见鬼,我连卖直发器给一个因铁路事故而失去丈夫的黑人遗孀都不行。

维斯特小姐走了进来;她是一个好人,只是有人跟她说我一年就换了三四个工作,都没干多久,还跟她说我曾经是一个战斗机飞行员,她一直缠着问我为什么不做飞行员,为什么不重操旧业,既然飞机更受欢迎,既然我既不善于推销汽车,也不善于干别的,这些只有女人才会干。你知道,着急也好,同情也好,你不能像对男人那样叫她们闭嘴;她走了进来,莱因哈特说:“我们准备不再雇莫纳汉先生了。带他到出纳那里去。”

“不用麻烦了,”我说,“钱留着给自己买一枚戒指好了。”

(刘荐波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