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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的事?”

“我实在记不太清楚。我想是春天吧。四月或五月,应该。”

“他把她带到这儿来吗?”

“不,不。理查德不会笨到把那女人带来家里。我去了他们同居的那间公寓。我特意去找她,跟她摊牌。我选了个理查德上班的时间过去。”

“于是你见到温迪。”

“没错。”

“目的何在?”

“我要她结束跟我儿子的关系。”

“而她拒绝了。”

“哦,是的,斯卡德先生。她拒绝了。”他仰靠在他椅背上,阖起眼睛,“她血口喷人,满嘴脏话。她嘲笑我。她……这事我不想多谈,斯卡德先生。她斩钉截铁地说她无意放弃理查德。她打定主意要跟他同住。那整个谈话是我这辈子最最不愉快的经验。”

“然后你就再没见过她。”

“对。我跟理查德见过几次面,但不是在那公寓里。我想尽办法要他离开那女人,一点用也没有。他对她迷恋得完全失去理智。性——邪恶、纵淫无度的性——让某些女人牢牢控制住脆弱的男人,叫他们无力自拔。男人是软弱的,斯卡德先生,面对蛇蝎女妖肉体的诱惑,他们往往无力招架。”他沉重地叹口气,“而最终毁掉她的,就是她邪恶的本性。她施加到我儿子身上的魔咒,正是导致她死亡的工具。”

“你把她说得像是中古时代的女巫。”

他淡淡一笑:“女巫?我的确是这么想。未经启蒙的世代是会把她当女巫一样,绑上火柱活活烧死。现在我们讲的是精神失常、各种心理情结、强迫症;过去我们讲的是巫术、妖魔附身。有时候我会想,我们现在是不是真像我们说的那么开化,而我们的开化又是不是真的带来了什么好处。”

“不都一样吗?”

“啊?”

“我只是在想,又有什么是真的带给了我们什么好处。”

“啊。”他说,他拿下眼镜,立在膝上。我到现在才看清他眼睛的颜色:淡蓝色闪着金点。他说:“你没有信仰,斯卡德先生。也许这就是你愤世嫉俗的原因。”

“也许。”

“照我看,神的爱对我们大有好处。在下一个世界里——如果不在这个的话。”

我更愿意一次只对付一个世界。我问他,理查德有没有信仰。

“他信仰不坚。他的心思全放在自我实现上,没有余力遵随神意。”

“噢。”

“然后他又被汉尼福德那女人的魔法蛊惑了。我这话可不是信口胡诌的,他的的确确是被她蛊惑了。”

“在那之前他是什么样子?”

“是好孩子。头脑清楚,对世事充满兴趣,很有抱负。”

“你跟他从来没出过问题?”

“没有问题。”他把眼镜戴回去,“我无法不怪自己,斯卡德先生。”

“为什么?”

“很多原因。他们那句话是怎么说的?‘鞋匠的孩子永远光脚丫。’也许这句俗话也适用在我们身上。也许我为我的会众花费太多心力,相形之下给儿子的时间就减少很多。我必须独自把他抚养长大,你知道。当时我并不觉得那有多难,也许我是低估了养儿育女的难度。”

“理查德的母亲……”

他闭上眼睛。“我是将近十五年前失去我妻子的。”他说。

“噢?”

“她的死对我俩打击不小。日子难过,理查德和我。回想起来我觉得我应该再婚。我从来——从来没有起过这个念头。我后来雇了个管家,而我的职业也让我能比一般父亲多花些时间陪他。我一直以为那就够了。”

“而现在你的想法有了改变?”

“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人很难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我们一生的路都在命定之中。”他笑一下,“相信这点,可以活得比较安心,但也可能正好相反,斯卡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