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5/6页)

潘家的马帮只剩了三匹马,所有的货物都压在这三匹马身上,走得甚是艰难。潘老大耷拉着脑袋,好像早已无暇顾及时间快慢。一个伙计见少东家情绪低沉,跟上他说:“大少爷,我今早在客栈听老乡说,昨天一个马帮被劫了,就在黑松沟天外天的地盘,说打枪像爆豆似的。肯定是天外天把老朱家的货抢了。”潘老大却没显出高兴,反而叹了口气说:“朱家老三救过我的命啊……”

没走多远,一伙土匪从树林中拥出来拦住马帮的去路,为首的却是天外天,他的一只胳膊吊在胸前,面色阴沉。一土匪说:“站住!把货留下!”潘老大说:“天外天当家的,是我呀……”天外天恶狠狠地说:“抢的就是你!”潘老大大惑不解:“你……”天外天说:“为了你们潘家,我弟兄搭了十几条命,我也成了摔爪子。我得罪了二龙山,也不能在这待了。没别的,你的这批货归我了!”潘老大说:“你太不讲理了,真是胡子呀!翻脸不认人……”那天外天本就气急败坏,听了潘老大的话更是恼羞成怒,给旁边随从一打眼色,那随从一枪撂倒了潘老大。可怜潘五爷一根独苗的命就给他委托的人舍在了这乱山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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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五爷躺在炕上一病不起。潘五奶守在他身边哭道:“你说你呀,这不是造大孽吗?一个儿子,活拉没了。为啥呀?图啥呀?你又躺下了,这个家不毁了吗?”两行浊泪从潘五爷的眼窝里流了出来。

朱开山领着传文和传杰进了屋。潘五奶看见三人,哭得更厉害了,对潘五爷说:“你赌吧,赌吧,人家算账来了。”朱开山坐到炕边,俯下身子说:“老哥,身子不碍事吧?”潘五爷躺着不动,只对潘五奶说:“去,把房契和钱庄里的银票都拿来,交给他。”朱开山说:“老哥,你听我说……”潘五爷说:“放心,姓朱的,我说话算话,明天我就滚出这条街。”朱开山说:“老哥,兄弟我今天来,是要和你说别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二人立下的字据,一把扯烂。

潘五爷惊诧地挣扎着起了身,却见站在朱开山身后的传文和传杰兄弟竟是一身的丧服!潘五爷说:“你们?你们这是来看我们潘家的笑话了?”朱开山摇摇头说:“老哥,我们这是给你家老大戴的孝。你们家老大不在了,从今往后,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行吗?”潘五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你说啥?”朱开山说:“从今往后,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

传文和传杰在炕前跪下说:“老人家,儿子给您磕头了。”又转向潘五奶叫道:“娘……”潘五奶哭着搂住传武和传杰。潘五爷愣怔了半天,老泪横流,一把搂住了朱开山说:“大兄弟,老哥哥我糊涂啊!”朱开山也泪流不止说:“咱们何苦穷争恶斗啊,小康子,潘老大,才多大岁数啊……”

春日迟迟,二龙山还是绿了山坡。一片苍松林立的山丘上,立着镇三江的坟。坟前,跪着朱开山爷仨儿。 香烟缭绕,纸灰飞起,纸幡飘拂。朱开山说:“大掌柜,我后悔呀,不该和潘家斗,更不该找你帮这个忙,要是不找你,你哪会年纪轻轻地就入了土啊。你是我们朱家的大恩人,我朱家子子孙孙会记着你的恩德……”

不远处的树下,站着鲜儿和秀儿。秀儿说:“鲜儿姐,跟咱爹回家吧。”鲜儿说:“二龙山就是我的家。”秀儿说:“大掌柜不在了,你咋办哪?”鲜儿说:“我照样当胡子!”秀儿说:“鲜儿姐,传武心里一直有你,也只有你。你给他当媳妇吧,我……我给咱娘当闺女。”鲜儿摇头说:“秀儿,不要说这话!姐已经是大掌柜的人了,今生今世也只能当胡子了!秀儿,回去和传武好好过吧。”秀儿哭了,鲜儿轻轻揽住她说:“秀儿,咱女人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