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5页)

自信心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有时能自我膨胀得不可一世,有时又会糊里糊涂顷刻瓦解,就像泡沫一样空虚易变,随时都可能失于无形。

“有票么?”

优优突然听见这样一声粗哑的喝问,这喝问显然是冲她来的,她慌乱中看到一双细小的眼睛,带着些防范的目光正投在她的眉心。这声喝问优优全然没有预料,精神上毫无准备,她下意识地摇摇脑袋,然后心里跳跳地,转身走开。

天色渐暗,路灯依稀,优优离开了拳击馆。她走过静静无声的球类馆,走过杂草丛生的田径场,走过体校门口的传达室,走过她来时走过的纵横交错的立交桥……立交桥上的合纵连横让她心绪烦扰,她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快要走到自家的巷口,巷口那间“志富火锅店”遥遥在望。那简陋的店面让她自惭形秽,她不知道她要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才能稍稍配得上周月。

她家的巷口有个公交车站,恰巧有辆加长的大公交遮了站牌,直到那长长的大车子开出优优的视线,优优才意外地看到小店的门前有些异样。往常这时,还不到上客的钟点,但不知为什么门口却挤满了人。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来吃饭的,他们都站在门口,一个个伸着脖子往店里张望。

优优挤近前去,也往里看,然后又满腹疑惑地挤进门脸,她隐隐约约看懂了眼前的一切。她家的饭馆,这个供养着她的大姐和姐夫,也供养着她的生活的饭馆,已经被人砸了个稀烂,几乎所有桌椅和柜子,全都断腰断腿,一面墙的正中,还被砸了个碗口般的大洞,地上全是饭碗和盘子的碎瓷。厨房里的情形更加不堪。几乎没有一样还能使用的东西。优优心惊肉跳,她没有见到姐夫,姐夫和几个伙计都让派出所叫去问话,店里只有几个街道上管事的伯伯奶奶,在七嘴八舌地安慰大姐。大姐只是抽抽噎噎地哭着,无话可说。

这天晚上大姐和姐夫围着优优,一个啼哭,一个吼叫:“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你把这个家全都毁了!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是的,优优知道,即使姐夫不这么声嘶力竭,她也知道,这个餐馆,这个只有六张小桌的火锅店,是大姐和姐夫集中两人的全部积蓄,孤注一掷的成果。现在,它毁了,无法恢复,这全是因为她,因为她在外面惹了是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恶人,所以,给大姐和姐夫,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大祸!

优优没有哭,没有解释和争辩。她咬着嘴唇走出家门,把姐夫失去理智的叫骂和大姐软弱无助的哭泣,把街坊四邻的探头探脑和窃窃私语,统统抛在身后。她出了家门便奔跑起来,她一路奔跑出了巷子。巷子的人口,那间火锅店仍然门窗洞开,里面败象赫然,仍然有一群闲人茶余饭后,无聊地围观。优优目不斜视,跑向对面的汽车站牌,她能感觉到身后有许多目光,许多讪笑,冲着她的脊背,指指点点……

公共汽车把优优带到了仙泉体校。体校门前的灯光尚未熄灭,还有不少穿着运动服的男孩女孩,三三两两从里面出来。优优跑到拳击馆的门前,已不见了昨天的汽车和门卫,但里面的喧闹和嘈杂依然如故,偶有一两声短促而突然的呐喊,让优优身心激动不安。

她走进这间许久未进的大屋,她看到那位鬓发斑白的教练,教练还和过去一样站在台下,两手按着台面不停叫喊:“快一点,移动位置,后腿要感觉出围绳在哪儿!逼住他逼住他!注意拳速!左勾拳!你犹豫什么呢……”

拳击台上,两个拳击手你进我退的对决正难解难分,头上的头盔和手上的拳套把他们夸张得异常威猛。优优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略显细瘦的红裤拳手,那就是周月。他跳跃的步伐,灵巧的躲闪,果断而快速的出拳,和三年前一模一样,都让优优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