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三十九章(第3/9页)

公社机关院子里插着许多面迎风招展的红旗和彩旗。“热烈欢迎四清工作队进驻我公社”的标语鲜明耀眼。在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招呼声、掌声、笑声和广播喇叭里正放送着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铜管乐曲声中,车停了,排气管放出了气。人们跑向正在敏捷地从车上跳下来或者笨拙地从车后爬下来的工作队队员们,帮他们从地上拎起他们的行李与提包,说着、笑着,把他们让到火炉烧得通红的温暖的房间里。“冷不冷?”“一点也不冷。”“您贵姓?”“我姓张。”“您呢?”“我叫买买提。”“老张同志辛苦了。”“谢谢您,买买提同志。”“我给您去打一盆洗脸水。”“我自己来”“哎呀,我的毛巾哪里去啦?”“这里还有……先用我的……”

人们怀着真诚的欢迎,热情的期待,强烈的好奇和浓厚的兴趣涌向公社,争相看一看这么多首次见面的亲人。有的在门口探一探头,调皮而又羞涩地一笑。走进办公室改成的临时宿舍,用流利的、结结巴巴的、混合的汉语、维语、哈萨克语向工作队队员们问好。忽然,堆在门口的人们让开了,一位老态龙钟的、驼着背的老太婆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她的一只手扶着孙女,孙女的身上背着一个口袋。老奶奶一个个地拉着、抚摸着工作队员的手,凑近每一个人的脸,定睛端详着干部们的长相。再用双手摩挲着自己的脸,流下了欢喜的泪水。小孙女打开口袋,把两个青皮密纹、两头尖中间圆的哈密瓜拿了出来。公社干部说,这是全公社年龄最老的长者,已经九十多岁,她经历过老沙皇的占领与屠杀。为了欢迎社教干部,专门坐牛车走了六公里来送瓜的。她说话已经不太清楚,一再重复着要求大家当着她的面吃瓜。公社干部非常均匀地把瓜切成了许多牙儿。全体工作队干部都肃然起敬,个个含着感动的泪花,拿起了一片片甜瓜,深深地咽下了这贯注了维吾尔族贫下中农的情意,伊犁河谷的泥土的芳香,天山雪水的清冽的甜美的液汁……

照例,在紧张的战斗前总会有轻松的间隙。当工作队长尹中信,副队长基利利和公社领导干部碰头研究的时候,其他社教干部便三三五五地走到了街上。“这个公社很富呢。你看,社员们普遍穿得比我们好。”“要是春天来就更好看了,你看,到处都是树。”“忙什么?反正春天我们也要在这里过的。”“公社书记姓赵吗?他那个穿戴打扮,满口的维语,叫人还以为他是少数民族同志呢。”“哟,我怎么刚来就转了向了,咱们是从那条路来的吗?怎么雪山跑到这边来了?”这是社教干部们的谈论。“同志,几点了?”因为大部分干部们戴手表,农民,特别是孩子们最爱一见他们就相问时间了。“不远,不远,拐过弯就是供销社门市部。”“家来坐嘛,房子里来坐嘛!”这是老乡们与社教干部的问答。一群娃娃围上了社教干部,“给我们照个相吧!”“照相?噢,明白了,我们不是记者。并不是所有的干部下乡都带照相机的。”“那就给我们唱一个歌。”“你们合唱,我们一人唱一个歌好吗?”

社教干部出现在商店里。售货员和顾客都用亲热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电池吗?有。”“牙膏吗,要什么牌子的?”“一共一块八十五分。”收完钱以后,忍不住还要攀谈几句,“你们住在哪里了?”“你们的队长是谁?”“晚上有电影。”

社教干部出现在邮局里,写着“今天上午,我们已经到达了跃进公社,一切都比意料得还要好得多……”的信件投进了邮箱。“这里往乌鲁木齐寄信,几天可以到?”“破季订《红旗》可以吗?”……然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