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孤独与复仇鲁迅《孤独者》和《铸剑》艺术表现之比较(第5/5页)

鲁迅就是这样塑造了两个“黑色家族的子孙”。他们同是先觉者,同样发现了周围的世界是一座“漆黑的铁屋子”。他们带着旧世界遗传给他们的黑色血液向旧世界挑战。如果说鲁迅的思想发展存在着“彷徨于明暗之间”和“将向黑暗里彷徨于无地”(《野草·影的告别》)两个阶段的话,魏连殳始终属于前一个阶段,他还幻想着光明。而宴之敖者则进入了后一阶段,因为他并不向往“黄金世界”,连眉间尺那般秀美动人的青春做了复仇的牺牲品也在所不惜。正像《野草·影的告别》最后所说:

我愿意这样,朋友——

我独自远行,不但没有你,并且再没有别的影在黑暗里。

只有我被黑暗沉没,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

这就是宴之敖者的目的,迎来光明并不为了自己。

所以鲁迅对魏连殳在同情里隐含着批判,而对宴之敖者则于冷静中充满着讴歌。宴之敖者的复仇不是出自无路可走,而是在人生观上充分把握了自己之后,主动向黑暗的社会掷出了投枪。这里不能说因为宴之敖者的境界高于魏连殳,魏连殳的艺术价值就不如他。就小说的现实意义来讲,魏连殳的影响要比宴之敖者更大。在一个红色的曙光尚未降临的社会里,有多少曾经呐喊、挣扎过的魏连殳、吕纬甫(《在酒楼上》),正在“躬行自己先前所憎恶、所反对的一切”,他们中又有多少像魏连殳一样,生命的最后一点闪光也被无边的黑夜所吞噬。因此,我们完全可以把《孤独者》和《铸剑》这两篇小说看做是一部描绘孤独者不同道路选和命运归宿的连环画。它们像两座黑色的墓碣,将永远醒目地标志在现代文学的艺术长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