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6/14页)

母亲和岳母都在,两人脸上洋溢着幸福。暖暖的房间里,排烟管上挂着一排尿布。我激动不已,我已为人父了!

屋里静静的,孩子肯定在里屋睡了。

“生了个千金。”岳母静静地说。

她和孩子就在里屋,我突然变得那么羞涩,迟疑着不肯进屋。我半蹲在水泥地面上,想了好久,男孩、女孩无所谓啊,只要聪明健康,我就能把她培养成才女。

“快进去看看孩子。”母亲说。

“是个男孩啊。”等我进了屋,岳母笑着告诉我。不管怎么着,传统文化观念还是让我感觉生个男孩好。孩子靠床的外面,静静地睡着。她穿着一个红色的褪成暗淡色的棉袄在床内侧,见我进来了,不停地抹着眼泪。

“孩子都出生四天了,你才回来。”她还是抹着眼泪说。

我自知理亏,心里很内疚,没有话说。不管怎么着,当自己的妻子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我却没在。该换药了,我默默地拿过镊子、消毒碗和消毒液给她擦拭着伤口。

“小刘给你生了个男孩,你这几天在家里忙活忙活,咱那些亲戚要在后天来送‘朱米’[2],你打个电话让你叔在家里门口插个弓箭[3]。”平房没有厕所,母亲把她的大小便用一个塑料桶提到外面的公共厕所回来,满怀喜悦地对我说。

父亲急急地从家里赶来,带着刚杀好的两只老母鸡。坐在床边,攥着孩子嫩嫩的小手,泪眼滂沱。

“和他爸爸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孩子起了名字没有?”父亲起身摸了摸土炉子的管道,“涵穹,再加点炭,炉子不太旺。”

“起了,小名叫修,大名叫李润,一个月内必须到派出所落户口,所以他爸就把名字起好了。”她说。

使狗河水结了冰又默默地融化再悄悄地结冰,河边的柳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降嵋山上桃花几度飞红几度凋落。母亲为父亲蒸好几天的干粮,再赶到县城“夹皮沟”平房照看小孩。周末她休息的时候,母亲才得以回家给父亲做几顿热饭。父亲手懒,干活回来,用热水把干粮泡泡吃就算了。

“我去看孩子,你能不能在家里自己做点吃的?我一走半个月,做的饭也吃不了几天,别老凉着吃,本身胃就不好,自己炒点菜。下一次回来我们包水饺吃,这让孩子忙的好久都没吃水饺了。唉!他爸爸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啊?也用不着我来回跑了。”母亲几乎半个月回来一趟。

终于把第二个暑假盼到了,母亲也可以歇口气了。修生就机灵,2岁多就到处乱跑,母亲颠着缠了一半的脚根本撵不上。母亲本来就有子宫下垂,经常垂下来磨出血,哪跟得上活蹦乱跳的孩子,撵累了经常只好找块石头坐下来歇一会儿,再追。只有到了晚上,孩子在她身边睡了,母亲才得以揉着酸疼的腰上床歇息。

这次回来,看母亲明显老了,眼开始凹了,腰开始弯了,白发也多了。“娘,你回去吧。我回来能呆40多天。”我心里酸酸的。

“你去市场买点菜和肉,我给你们蒸几锅包子再走。你把‘老面’泡一泡,先把面和上。”母亲说。

“好,娘,我去。你歇着,我领修去买。”我说。

蒸完包子,我拿出一个塑料袋,“娘,装几个给我叔吃,你回家就不用接着做饭了。”

“不用了,你们弄着孩子不好做饭。我带点肉回去包水饺给你叔吃。”母亲说。

天气很热,“赌了”一个劲地“赌了——赌了——”干叫着,家里的小狗“哈达哈达”喘着粗气,也不够散热的。父亲在园里拔扁豆架,准备种第二茬。母亲拢了拢灰白相间的头发,拿个凳子放在院子瓜架底下,站上去摘了一个长长的那种黑色的方瓜。把方瓜洗干净后,母亲反复找“擦床”[4],怎么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