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基质(第2/4页)

艾拉·高尔,一个身材矮小、精力充沛、头脑聪明、前途无量的年轻医生是约翰逊在此期间最要好的朋友。他们在医院的排班表经常重合,不久两个人就一起上下班了。坐在艾拉的1948年款普利茅斯轿车上,弗吉尼亚不禁回想起了昔日往事,并将自己前段婚姻的那些细枝末节、曾经担任乔治·约翰逊乐队歌手的经历,以及作为单身妈妈带着两个孩子而不得不依靠保姆的故事一并吐露给了艾拉。这种形象与那个整天在走廊办公桌后喊着“早上好”的默默无闻的秘书形象大相径庭。约翰逊让高尔印象深刻,而他则给她讲述自己对于医学的见解、医院内部工作的事,以及华盛顿大学妇产科的等级制度。约翰逊是一个灵敏而且能干的学生,很快就从中看到了自己升职的机会。“她毛遂自荐,申请了一个更好的职位,”高尔说,“原本的工作任务是整天填写保险表格,而当有人为马斯特斯的项目寻找研究助理时,她很快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某一天,当餐后聊天的话题转到马斯特斯私下里的性爱研究时,住院医师一如往常地开起了玩笑。约翰逊微笑迎合,却并没有领会笑话的内容。“他们当着我的面开了好几次这类玩笑,”她回忆起:“但我没有在意,因为我并没有打算一直在那儿工作。”在她心里,马斯特斯的不孕不育门诊当然会涉及性爱话题,但仅关乎生孩子的一些方法。她印象中:“对于马斯特斯以及他关于不孕不育症的相关研究,自己之前就有所耳闻,本以为应聘过去就是做那方面工作的。”一开始,当马斯特斯安排约翰逊负责整理病人的个人资料时,她就对病人的私人生活显露出绝对的亲和力与好奇心。在她看来,那些私人问题似乎很符合她所以为的不孕不育症研究,没有什么让她多心的地方。可是,那天休息室里的谈话让她开了眼界。

“你为什么做这个,弗吉尼亚?”一个男性员工问她。

那些住院医师都以为她知道隔音室里的那些淫荡勾当,研究对象收了钱之后提供相应的服务。

弗吉尼亚适宜的回答并没有显出自己的无知。通过他们的对话,她终于了解到马斯特斯私密性爱研究的全部内容,谣传中那些不可否认的细节为她提供了足够的基本要素。

正在这时,马斯特斯穿着白大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飞速地猜测着人们讨论的话题。有些员工已经意识到自己肆无忌惮的言论可能触怒了马斯特斯。每个人都盯着约翰逊,等待着她的反应。她的眼神和其他面部表情却没有透露出一丝内心的想法。

马斯特斯感到是时候给自己这位下属一个解释了,告诉她过去几个月所收集的病人资料是人体性反应研究的一部分,整理那些性爱资料是为了进行临床分析。约翰逊记得:“当他第一次告诉我他真正的计划时,也就是主要工作并非不孕不育症,而是性爱研究,其实他想要表达的是——‘这会不会使你困扰?’”

约翰逊似乎并没有显得为难。“我只是无法想象,”她平淡地回答道,“人们为什么需要这个?”

她的回答让马斯特斯哑口无言,房间里那些年轻住院医师则是窃笑起来,有几个过了一会儿才笑出来,似乎刚反应过来这个玩笑的奥妙所在。马斯特斯看上去不能算是高兴,但对她的回应还算满意。“这就是让人着迷的地方——我一直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人们需要了解(性爱)。”约翰逊回忆说,这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见多了动物交配,已经对人之间的这些事情见怪不怪的密苏里州农场女孩。在约翰逊的世界里,性爱与爱情向来分界清晰、互不相干,这一点似乎只有带着两个孩子的单亲母亲才能理解。她对性行为的看法既不激进也不惧怕,更没有极乐的幻觉。回忆起与马斯特斯共事之前自己对性爱的简单观点,她说:“我觉得这理所当然。它很重要,但我从来不对它分类。对我来说,它一直是一种自然需要、一种需求。这对于我来说,没必要大惊小怪。”回过头来看,弗吉尼亚冷静而温和的反应成为了1957年马斯特斯约翰逊搭档最终成立的决定性因素。“大概那就是我被视作完美人选的原因,因为这方面我没有问题。”她回忆说。关于她被选中,马斯特斯则提供了一个更为具体且客观的描述。“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未婚女性不可避免地会被当作处女,而我不能聘用那些无法把性爱完全视为可自由探讨的主题的人。”他略显傲慢地解释道,就好像他自己是乔治·萧伯纳戏剧《卖花女》中的亨利·希金斯教授,面对的是弗吉尼亚州的伊莱扎·杜利特尔。眼前这位未受过任何训练的女性助理,虽然对下一步爆炸性的课题还一无所知,却似乎就是马斯特斯从广大无知人群中恳求而来、专为他的喜好而打造的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