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22章(第2/4页)

王福全哽噎难言,颤声道:“公子爷,我,我真个知道错了,我后悔了,后悔了,可我有什么办法啊,我没有办法……”

萧墨存叹了口气,温言道:“不提那些了,堂堂二等侍卫,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仔细小宝儿瞧见了笑话你。”

“谁敢!”王福全拿袖子擦了泪,道:“我对着自己主子才哭,有什么干系。”

“拿着吧,”萧墨存将两个卷轴放在王福全手中,看着他,道:“我还有几句话要说。你少年即立下功勋,只要离了我,便是果敢机敏一流,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公子爷,您如此说,是真拿大耳刮抽小全儿啊……”

萧墨存笑了笑,摇摇头,温言道:“正因为你有本事,我有几个人放心不下,才想托付与你。第一个是锦芳,你也喊过锦芳姐姐的。她瞧着泼辣世故,滴水不漏,内里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她的夫君李梓麟与我共事良久,为人耿直不识变通,娶了锦芳这样的奇女子,仕途上当会一改之前的颓势。她夫妇二人,日后若有什么为难之事,盼你看在那一声姐姐上,对他们多加照应。”

王福全越听越是心惊胆战,这哪里像在叙旧,分明是在交代身后诸事。他泪水直流,摇着头道:“不,不,小全儿算个屁,公子爷才倾天下,又是天潢贵胄,锦芳姐姐有您照应着,哪里会出什么错,您何必命我关照他们,您长命百岁,自然能关照到他们寿终正寝……”

萧墨存垂下长长的睫毛,黯然道:“莫非,连你都不愿帮我么?”

王福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抓住他的手道:“公子爷,我不是不愿帮,我是听不得这等话,听不得啊。”

萧墨存摸上他的脸,坚定地道:“你要听,你若不听,这世上我便无可托付之人了。”

王福全哭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拼命摇头,耳边却听得萧墨存温润动听的声音娓娓道:“其次是梅香,只是梅香一路跟着锦芳,自有锦芳护着她,你不必多管,替我看着她一路长大,看她找个良人,终身有靠,那嫁妆等物,不要寒碜,令她受一定半点委屈。”

他略停顿了下,叹了口气,道:“第三个人,是我将娶的妻子沈冰楠。她是个好姑娘,明知我只是用她金蝉脱壳,却毛遂自荐,要与我演这场成婚的戏。我这一生,也只任性这一次,却终究要辜负她的情意。”他惨淡一笑,继续道:“我这样的身子,怕到成亲之日,也无法与之行拜堂之礼,洞房云云,更是荒唐。我走后,你将我亲手写的休书交给她,府中一切田产房契,珍玩古董,均赠与她。若她有嫁人之心,你替我留点心,一个女孩子家,生得又好,又有这许多财产,难免引些纨绔子弟或花花公子。她已然让我伤了一次,决不能让人再伤第二次,切记。”

王福全泪流满面,抬起头来,颤抖着道:“公子爷,您去哪,小全儿就去哪。您只管惦记她们,却忘了小全儿。若您不在了,小全儿该如何自处,如何是好啊?”

萧墨存沉默了,摸摸王福全的头发,疲倦地闭上眼睛,决绝地道:“我将这许多事托付与你,怎的你仍不明白?小全儿,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我去的地方,你若跟来,此生此世,来生来世,你都不要奢望我原谅你。”

王福全走的时候,两个眼睛早已肿的如核桃一般。他路过中庭,恰好瞧见小宝儿端着托盘,上面一只热腾腾的药碗,微微皱着眉,小脸绷得紧紧,神情极其认真地端进暖阁去。那孩子是那样专注,仿佛世上所有要事,都抵不上让这碗药安全抵达主子床头来得有分量。他愣愣地看着,心里突然间涌上来一股酸楚疼痛,若自己也能如此,将手里端给主子喝的一碗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那活着,是不是会简单很多,也轻松很多。至少,不会如此刻一般痛苦,不会一呼一吸之间,尽是说不出的懊丧、无奈、悲痛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