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9/10页)

“有那么古老吗?”萨拉的父亲假笑道,“那儿似乎很久不制造任何东西了。”

“反正,”教授说,“这不是我的领域,我是分子生物学家。有其他人想看一看吗?”

回应这个问题的不是举席欢腾的狂热争抢,然而陶罐还是断断续续地辗转传到长桌尽头。人们隔着水晶眼镜凝视它,透过角质框眼镜打量它,越过半月形镜片注视它,把眼镜忘在另一套正装口袋里的人眯起眼镜盯着它,他非常担心那套正装已经送去清洗了。似乎谁也看不出它的年代,也都不怎么在意。小女孩的表情又开始变得沮丧。

“所谓腐儒。”雷格对理查德说。他又拿起一个银质盐瓶,举到半空中。

“小姑娘。”他说,对女孩探出身子。

“哦,老傻瓜,别再来这套了。”年迈的考古学家考利说,向后靠,用双手捂住耳朵。

“小姑娘,”雷格重复道,“你看这个普通的银盐瓶。看这顶普通的帽子。”

“你没有帽子啊。”女孩不高兴地说。

“哦,”雷格说,“稍等片刻。”他去取来红色羊毛帽。

“你看着,”他又说,“这个普普通通的银盐瓶。看着这顶普普通通的羊毛帽。我把盐瓶放进帽子,然后我把帽子递给你。戏法的下一步,我亲爱的姑娘……完全取决于你。”

他隔着两个碍事的邻座——考利和沃特金——把帽子递给女孩,女孩接过帽子,往里看。

“去哪儿了?”她盯着帽子里说。

“那要看你把它放在哪儿了。”雷格说。

“哦,”萨拉说,“我明白了。呃……似乎不怎么好玩。”

雷格耸耸肩。“一个简单的小戏法,但能给我带来乐趣。”他说,然后转回去面对理查德。“那么,刚才聊到哪儿了?”

理查德看着他,有点震惊。他知道教授的情绪时常会突如其来地离奇变向,但教授的热情现在似乎在瞬间之内消失了个一干二净。理查德见过教授此刻的脸色,多年前他第一次在傍晚前去拜访显然毫无准备的教授,看到的就是这个心烦意乱的表情。雷格似乎觉察到理查德被吓了一跳,立刻重新挤出笑容。

“我亲爱的小伙子!”他说,“我亲爱的小伙子!我最最亲爱的小伙子!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呃,你刚才在说‘我亲爱的小伙子’。”

“对,但我觉得那似乎是其他什么话的前奏。大致是一部小型托卡塔乐,主题是你这个小伙子多么了不起,我就要引入我想说的那番话的主旨了,然而我忘掉了后者的具体内容。你知道我打算说什么吗?”

“不知道。”

“哦。好吧,我猜我应该很高兴。要是人人都很清楚我打算说什么,那我说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对吧?那么,来看看咱们这位小客人的陶罐怎么样了。”

实际上,陶罐已经传到沃特金手上,他宣称他在古人制造用来喝东西的用具上不是专家,只研究人们就此写出来的文字。他说考利在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是所有人都必须鞠躬致敬的,然后企图把陶罐塞给考利。

“我说了,”他重复道,“你在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是我们都必须鞠躬致敬的。噢,老天在上,你就松开你的耳朵,接过去稍微看一眼吧。”

他轻柔但坚定地拉开考利的右手,重新向他解释情况,然后把陶罐递给他。考利简略但明显非常专业地查看了一遍。

“好吧,”他说,“在我看来,大约两百年历史。非常粗糙。这个类型中一个非常拙劣的样本。当然了,毫无价值。”

他不由分说地放下陶罐,抬眼望向古老的门楼眺望台,眺望台不知为何激起他的怒火。

这番话带给萨拉的影响显而易见。她本来已经很气馁了,此刻更是沮丧。她咬住嘴唇,把身体往椅背上一扔,再次觉得自己是那么幼稚,与此处格格不入。父亲瞪了她一眼,提醒她注意仪态,然后再次替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