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为欢几何(第4/9页)

不知过了多久,祁遇川满腔的怒火泄了下去,他松开她,有些颓废地就地坐下。两人在沉默里对峙,时间一秒秒过去,无形的压力压得他们都濒临窒息。就在辛霓几乎控制不住眼泪的时候,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他极轻柔地将她翻了过来,手指慢慢触上她凝白的纤薄肩膀。他的手有些发抖,良久才蜻蜓点水般在那疤痕上碰了碰。他将她从沙发上捞起来,一手穿过她的发丝,准确地落在她磕伤的那处,他轻轻地揉着她的伤处,有些伤感地问:“刺青是掉了,但伤疤呢?”

他的话触动她心灵深处最脆弱的那部分,她倏然睁开眼睛,含泪怒道:“好不了了……就像我和你一样,永远都好不了了!”

祁遇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这一生都没用过“永远”这个词,因为这是一个没有准确定义的虚词,不准确,便不可信,说出来徒让人觉得轻薄。但“永远”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偏就有了分量。他脑海中冒出很多个“永远”:永远不回来、永远不原谅、永远不见……这些话他曾觉得无比矫情,但目下他竟都能体会到其中的哀凉。因为在某个情景里说出来的“永远”,它的长度是确定的,它代表没有期限,无法逾越,也无法等待。

他感觉心脏处传来一阵闷疼,胸口如郁结了一股气流,憋得他无法呼吸。他不得不以手撑着茶几,才勉强站起身。他机械地朝楼梯走去,边走边用带着点嘶哑的声音,生硬地命令:“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跟我飞上海。”

说完,他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Alisa,拟一份发给新思集团所有股东的tender offer,告诉他们,我要用三十每股的价格收购新思45%的股份。这份收购要约的有效期是一个月,一个月内,我要收满45%。”

辛霓闻言,不敢置信地从沙发上猛然起身:“祁遇川,你要恶意收购新思?你知不知道新思现在的股价是多少?你疯了!”

祁遇川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辛霓睨着他的背影,咬牙说:“作为名仑最大的股东,我反对你的收购案!如果你还要一意孤行,我们法庭见。”

祁遇川完全冷静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嘴角微微挑起,带着些讽刺的笑意说:“你可以开股东会反对我,但首先你要能让他们听你的;你可以去告我,但首先你要能从这里出去。”

辛霓气急,随手从茶几上抓起一只花瓶朝他砸去。那花瓶在离他不到三步的地方落下,“砰”的一声粉身碎骨。

祁遇川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她:“你记好,这样的举动,我不希望看见第二次。”

第二天上了飞机,辛霓才发觉祁遇川对新思的恶意收购并非临时起意。跟他们一同前往上海的顾问团成员,每一位都是经验丰富的收购专家,要集齐这些人,并不是朝夕之功。

上午九时,他们抵达下榻的酒店后,立时召开了一个全体会议。不知道祁遇川出于什么目的,也给辛霓安排了一个位置。从会上的发言来看,这群人准备得很充分,分工也很明确:负责舆论攻击的人,已准备好数百页对新思集团管理层、战略、业绩的批评言论,并已疏通各大媒体,随时准备对新思进行全方位轰炸;负责游说的人,在抵达上海前,就已经对新思大小股东、高级雇员乃至工会负责人都做了深度的弱点分析。而祁遇川本人,则负责通过关系搞定新思背后的“保护伞”,以减免不必要的麻烦。

从他们做的准备工作来看,祁遇川应于一年前就开始计划恶意收购新思了。辛霓凝神推算了一下,那大约是在高氏母子进军国际市场的同期。她心里又存了一个疑,祁遇川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个时候着手准备对付新思?是和尹青蕙商量好的,还是他察觉到尹青蕙在背后帮他,顺水推舟地领下了这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