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13页)
那是今年三月,结业典礼结束之后的事。
我回到办公室,打算收拾一下回家,看到书包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到二年级B班教室”。纸条上没有写姓名,字迹很工整。我实在猜不出究竟是谁找我,有什么事,便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来到教室,推开门。
等在那儿的是阳子。她靠讲台站着,脸朝着我。
“阳子,你找我?”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什么事?对数学成绩不满意?”我不太习惯地开着玩笑。
阳子置若罔闻:“我想请老师帮个忙。”她伸出右手,递过一个白色信封。
“什么?信?”
“不是。自己看。”
我瞥了一眼信封里面,好像是车票,拿出来一看,是三月二十五日九点发车的特快列车车票,去长野。
“我要去信州,想让老师陪我。”
“信州?还有谁?”
“没了,就我们俩。”她语调轻松得像是在聊家常,神情却严肃得让我吃惊。
“真令人惊讶!”我故意夸张地说,“为什么找我?”
“这个……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去信州?”
“只是……想去那儿。你会陪我去吧?”她说得很肯定。
我摇摇头。
“为什么?”她好像很意外。
“学校有规定,不能和某个学生单独出行。”
“和某个女人呢?”
“啊?”我看着她,不知所措。
“就这样吧。三月二十五日我会在M车站等你。”
“不行,我不能去。”
“你得来,我等你。”阳子不等我再开口就匆匆向外走去,在教室门口回过头来说,“否则,我恨你一辈子。”她说完就沿走廊跑了出去。我手拿装着车票的信封,呆立在讲台。
三月二十五日到来之前,我非常困惑。当然,我丝毫没有和她一起旅行的念头,只是对该怎么办犹豫不决—是不管不顾、让她傻等,还是去车站说服她?考虑到阳子的个性,我不认为当天她会听从我的劝说,既然如此,我决定还是不去车站。我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以为她只要等上一个钟头,就会死心回家。
那天我终究无法平静,从早上开始不停地看时间。时针指向九点时,不知为何,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天真是漫长。
当晚八点左右,电话铃响了。我拿起话筒:“喂,我是前岛。”
“……”
直觉告诉我,电话那头是阳子。
“是阳子吗?”
“……”
“你一直等到现在?”
她仍沉默不语。我脑中浮现出她的表情—有话想说,却咬住下唇忍着。
“没事的话我要挂了。”
她还是没回答,我放下电话,觉得心底像压了一块巨石。
春假结束,她们升上三年级之后,有一段时间我尽量不和她打照面,在走廊上见她走过来我会马上折回,上课时也尽量不把目光投向她。最近虽然没再那么神经质地躲她,可那件事之后,我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也正是从那段时期开始,阳子因着装和上课态度被校方视为问题学生,这也成了我的心结。
直到上完课,我也没对她的迟到说上一句。平时偶有学生迟到,我从不加批评,学生们好像也不觉得奇怪。
回到办公室对长谷提起此事,他皱紧眉头唠叨起来。
“这可不好办。恢复上课第一天就迟到,她这是无视学校,这种时候若不狠狠教训一通……好吧,中午休息时把她叫出来,我来训她。”长谷一边擦着鼻尖上的汗珠一边说。他只比我大两三岁,但看起来显得苍老,大概是早生华发、身材又胖的缘故。
这时,坐在旁边的村桥搭话了:“高原阳子来上学了?”
他总是话里有话,我讨厌这种人。
见我点头,他不屑地骂了句“不像话”,接着数落:“真不知她来学校干什么!她难道不明白这里不是她这种害虫该来的地方?只停课三天真是对她太客气了,得停上一星期,不,一个月。不过,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把金边眼镜往鼻梁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