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诉(第2/4页)

四哥身背猎枪,有时一整天都在四处搜索。他在寻找那只野狼——一种预感弄得四哥不得安宁,只从鼓额出事之后,他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可他又不知道这枪口应该指向什么人,只是坚信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它就会明确无误地喷吐愤怒。

2

我终于去了一次酒厂。我是来找武早的——也许这已经有点儿太晚了。

一进酒厂我就听到了一个消息,简直像晴天霹雳——武早已经在好多天以前被送到一个叫“林泉”的精神病院去了。天哪,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这可能吗?我在心里急急地念叨:坏了,一个放荡的女人就这样毁掉了一个天才!我恨死了那个象兰——我此刻该怎样诅咒你呢?

我急匆匆地去了武早的宿舍,那里当然不会有他。可奇怪的是大门敞开着,屋子当心竟然坐着一个女人:象兰。不可思议的是事到如今了,他还把自家的钥匙交给她——我一抬头见到了她,不愿说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去。可她却一声声喊我。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不,来不及了。我要去看我的朋友——那个让你毁掉的老实人。”

象兰严厉地喝了一声。我忍不住回头一瞥:她满眼含泪盯住了我。

我只好止住了脚步。

“宁伽,我必须告诉你,告诉你这不怨我!我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该怨谁呢?这些天我把武早所有的衣服都洗过了,把这个家也好好收拾了一遍。你知道,我离开已经很久了,只是偶尔才回来一次——我每次看见武早离开这个家到处游逛的时候,就回来一次。你知道,他缠我,让我重新回来,可我还是没法答应。这个家看看被他整成了什么样子了。打从跟他分手那天起,他就从来没洗过一件衣服,总是换穿一些脏衣服或者干脆去买一件新的。所有衣服都堆在屋角,柜子也塞满了。床单从来没洗过,也没刷过一次碗筷,他就蜷在一堆脏东西里睡觉,在糊满了饭粒的脏碗里重新盛饭……”

我真难受。我想问她:这又是谁、是哪个浑蛋造成的呢?

“我把屋子重新打扫一遍,把衣服搓过洗过,你知道我平常不愿做这些活儿。我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好老婆。不过这一回我干得很仔细。洗着这些衣服,我明白了武早实在需要一个家,实在需要一个好女人——她要比我好才行,比我更有耐心比我更贤惠。我把衣领上厚厚的油垢洗下来,两手都沾上了他的气味。他很久以前穿过的衣服上都有我的气味。我的气味又把别的衣服给熏了染了,都混在一块儿。我闻见这种气味就想起过去,眼泪洒在衣盆里。我这时候觉得对不起武早,又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办。你知道我不能再回这个家里来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我生硬地问:“为什么不能?”

“是啊,为什么?因为我只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一回,谁也不能重新再试一次——没有那样的机会了,也没有时间。我要急着赶路,到最想去的地方。也许我花上一辈子也赶不到那里,可还是要往那里赶——人这辈子都在拼着命往前追往前赶,不过去的地方不一样罢了。我和武早走不到一条路上,这就是我要说的。你是多么聪明的人!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在故意逼我?我知道你可怜自己的朋友,不过除了他,你对别人都不管不顾了吗?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一个最坏最放荡的人吗?”

“……”

她等着我的回答。我说不出。我心里百感纠结。她还要说什么,但我实在不能耽搁下去了。而且,我已经厌了。

匆匆奔向那个精神病院……一排排红砖平房掩映在绿得让人眩晕的青杨树丛下。我费力地打听,找武早和医生。医生告诉:这是一个奇怪的病人,与所有人都不同;他许多时候表现得比常人还要冷静,可他实在还是一个精神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