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第2/3页)

小同事缩着身子,靠到肖劲身后,把文件递给领导。肖劲状若无意地接过来。林一山搂着人的手臂有点僵硬,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剧场入口,直到台上的姑娘唱到高亢处,另一位合伙人兴致颇高地鼓掌,他才拿下胳膊,随着大家一起鼓掌。

他身边的这位姑娘是个玩得开的人,夜场常跑,听曲子却是第一次。她似有感觉林一山进了剧场就脸色阴沉,但也没点破,两人吃着零食,轻轻聊两句,就没了话题,静默着看演出。

没等小曲儿唱完,林一山起身就要走。肖劲看了眼手表,十点不到。大波浪姑娘也识相地跟上,肖劲尾随,在大厅把文件递给他一份,让他抽空看看。

林一山最后瞄了一眼肖劲身后的小同事,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车开出一个路口,副驾驶上的姑娘彻底发现气氛不对,也不开口说话了。但她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前几次见面,林一山百科全书一样,插科逗闷的,嘴总也不停,今天是另一副嘴脸,她还是第一次见,但姑娘也不是小白,她意识到这个男人有些东西她没看到,眼前这桩只是冰山一角。

等红灯的工夫,姑娘顶着阴沉的气氛开口:“林总,您过了路口把我放下吧。”

林一山终于转头扫了她一眼,大波浪长发有光泽有弹性,夜色里妆容仍然精致,目光闪闪,似心如明镜。

他也不客气,过了红绿灯把车停下,客气地说:“抱歉,一会还有件重要的事,我等你打到车再走。”

姑娘饶是再心有千秋,夜里被甩在路边也有点绷不住,没再言语,转身下了车。踩着高跟鞋扬手拉车去了。林一山真的等姑娘上了出租车,自己才发动车子。

肖劲公司所在地不在市中心,夜里十点多没什么人气,马路空旷,林一山一路开得顺畅,回轮就停在了许愿家楼下。他曾经清晨从那个楼门走出来,现如今那楼门紧闭。

他感到疲惫。不是当天的工作量太大,是连日来累积的疲惫。眼睛有点酸胀,头也闷闷的,他干脆熄了火,放下座椅靠背,头斜斜地仰下去。

目光随着楼层往上数,许愿那个楼层的灯全黑了,他大致确认了那个窗户的位置,黑暗中似乎拉了窗帘,又不太确定。

有多久没见她了?也没与她联系。最近与肖劲来往频繁,南京也又去了几次,年后就没停过,他也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

只在一次给孟姨打电话时,孟姨提到了许愿。起先是说月月好像在处对象,林一山说那不是挺好的吗,孟姨说好什么好,我看她神神秘秘,也没个准话,有人看见她和一个男人逛商场,那男的得有40岁。紧接着探询地问林一山:“你说哪有40岁男的还不结婚的?别是个有老婆孩子的。”

林一山笑过安慰孟姨:“妈,月月她奔30了,您要充分相信她,给她选择的自由。”

孟姨电话里很不买账:“自由?你们就是太自由!你还比她强点……许愿呢?跟你在一起吗?让她接电话。”

最亲的人提到许愿的名字,林一山略窘,两人许久未见,电话里只好搪塞。

林一山在许愿家楼下枯坐一晚,有些画面过电影一样闪过:开会后帮她拍照、顺路送她和于兴回家、在舒意家楼下的谈判、白溪的单独相处……思来想去,林一山发现认识近一年,他在许愿这行事可谓中规中矩,当然,他又不是贞洁烈夫,除了某件事,其他方面称得上周全细致,而且,心理上一直处于弱势,总有种被辜负、被轻视的感觉。

这个晚上,他上瘾一般,把过往一一捞起来咂摸,味道酸涩,却欲罢不能。许愿那扇窗始终是黑的,谁也没指望它能亮起来。凌晨将至,林一山才囫囵睡去,再一睁眼,阳光普照,晨练大叔已经大汗淋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