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第6/64页)

“好吧,”他说,“我们开始吧。”

斯科特闭上眼睛,再次试图体会该往哪个方向游。

在你背后,他想。海岸在你背后。

他在水里小心地绕着男孩换位,开始踢水。就在此时,月光穿透了浓雾,头顶短暂地露出一片星光璀璨的暗空。斯科特拼命寻找认得的星座,同时缺口在快速地合上。他认出了仙女座,然后是北斗星,随后是北极星。

伴着一阵令人作呕的眩晕,他终于意识到,原来在另一个方向。

斯科特一度觉得有强烈的呕吐欲望。要是天空没有放晴,那他和男孩会一直游向大西洋的深渊,随着每一次踢水,东海岸都在他们身后后退,直到他们被疲惫耗尽体力,无影无踪地沉入海底。

“计划突然有变,”他告诉男孩,一边尽力保持语气轻松,“我们走另一边吧。”

“好啊。”

“好啊。不错。”

斯科特踢水,让两人就位。他游过的最远距离是24千米,但当时他19岁,而且之前训练了好几个月。当时的比赛是在没有洋流的湖里,而且他的两只胳膊都能用。但是现在是夜晚,水温在下降,他得与大西洋的强流搏斗,天知道能游多远。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他想,一定要给杰克·拉兰内的遗孀送一个果篮。

这个想法太荒谬了,结果斯科特在水里上下颠簸着,开始大笑,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他想到自己站在爱蒂宝4的柜台前,填写卡片。

献上最深厚的情谊—斯科特。

“停下。”男孩说,他突然担心自己能否活命,因为自己的命似乎掌握在一个疯子的手上。

“好的,”斯科特试图让男孩安心,“没事的。只是想到一个笑话。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用了几分钟找到划水的节奏,这是一种改良的蛙泳,右手比左手夹水更多,同时用力蹬腿。可他感到一团嘈杂,他的左肩就像一袋碎玻璃。蚀人的担忧潜入他的五脏六腑,他们会被淹死的,他们两人都会葬身深海。但之后不知怎么的,一种节奏自行呈现,他开始在重复中忘我地游起来,他的手臂从上入水,两腿以剪式夹水,他游进无底深海,水花迎面飞溅。只是现在很难把握时间,飞机是几点起飞的?晚上十点?过去了多久?三十分钟?一个小时?还有多久太阳能升起?八小时?九小时?

他周围的大海千疮百孔,变化不定。他游着,试图不去考虑开放的海域有多辽阔,不去想象海洋的深度。八月的大西洋是大型风暴锋面的发源地,海底峡谷的冷槽中形成飓风,不同天气模式的碰撞,温度与湿度形成巨大的低气压气阱。全球势力狼狈为奸,手举棍棒、脸涂迷彩的蛮族大军呼啸着冲进战局,天空立即阴沉下来。一道不祥的闪电划过,雷鸣的巨响就像战斗的喧腾,而大海,片刻之前还风平浪静,此时变成人间炼狱。

斯科特在脆弱的平静中游着,试图清空自己的思绪。

有东西擦过他的腿。他瞬间僵住了,开始下沉,然后不得不蹬腿保持漂浮。

他心想,是鲨鱼。他得静止不动。

但如果停下不动,他会被淹死。

他翻身仰泳,深呼吸给胸腔充气。他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食物链中低下的地位。他体内的本能在对他尖叫,不让他翻身背对深海,但他还是翻身了。他尽可能平静地漂在海里,随着潮汐起起落落。

“我们在干吗?”男孩问。

“休息,”斯科特告诉他,“现在我们要非常安静,行吗?不要动。试着让脚离开水面。”

男孩沉默下来,他们随着浪涌起起落落。斯科特原始的爬虫大脑命令他快逃,但他不予理睬。鲨鱼能在一百万加仑海水里闻到一滴血的腥味。斯科特和男孩中只要有一个人在流血,他们就完了。但如果没有,而且他们能完全保持静止的话,鲨鱼应该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