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我要向俄国人买洋枪,越多越好(第7/18页)

“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胡老太爷能拿得出这笔巨款,他想必也愿意帮咱们,可是胡家眼下连宅院都送进了当铺,只怕是有心无力。”常玉儿拧着眉尖帮古平原苦苦思索着。

“等等,当铺……”古平原忽然一按桌子站了起来,“当铺……”

“古大哥,当铺怎么了?”

“我好像想起点什么事,和当铺有关系,可是一时想不清爽。”古平原急得拍了拍脑袋。

常玉儿却比他冷静,一句句地理着思路:“要说当铺,你当初在太谷不是被逼着做了‘万源当’的四柜,你想一想,是不是那时候的事儿?”

“万源当、洋枪……”古平原循着这个思路去想,脑筋飞快地转着,忽然一拍手。

“我想起来了。万源当收贼赃,我和大朝奉祝晟一起去恶虎沟匪寨收货。”雅座里别无他人,可是隔墙有耳,古平原压低了声音,“当时你大哥刘黑塔也在恶虎沟,他看不惯土匪要杀捻子首领张宗禹,与他们火拼起来。当时他寡不敌众,是我用一把洋枪救了他。后来你大哥就投了捻子。”

“你哪里来的洋枪?”古平原凑近常玉儿,温热的男子气息让常玉儿心头乱撞,怕古平原瞧见自己的窘态,赶紧问出一句话。

“是土匪杀了山下路过的神机营官兵夺来的,他们把洋铜当了黄金,要拿来当。那可真是好枪,一般人不会摆弄。我是关外大营里见过百姓从俄国人手里缴来的这种枪,所以才会使。”

常玉儿这才知道刘黑塔竟还当过捻子,听得目瞪口呆,又不住后怕。

古平原在雅座里转来转去,最后下定了决心,对常玉儿说:“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洋人不让运枪到大清来卖,那我只有到外国去买。”

“去、去什么国?”常玉儿毕竟是女流之辈,她想象中的外国不是隔着重洋九万里,就是像《西游记》里师徒取经,一去要十多年才能回来,脸上都是惶急之色,怔怔地看着古平原。

“不太远,不然二十几天也回不来。那枪是俄罗斯国的,要买就要去俄国。”

“恰克图?”常玉儿不愧是晋商的女儿,张口就说出了大清商人与俄国商人交易的城市。

“不!恰克图那儿常年驻着理藩院的督察吏,不许买卖军械,也没人会往那儿运军火。”常玉儿转念间骇然道:“你该不是想去……”“关外!”古平原深吸了一口气道。

“范大哥,各位兄弟,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今日小弟做东,不成敬意,来,我先敬大家一碗酒。”

酒是烫好的烧刀子,一饮而尽如细细火线从喉咙口辣到胃里,浑身毛孔都为之一炸。古平原将空碗放在一旁,早有人过来给他满上。

不大的营房里聚了一大堆人,开了好几桌热气腾腾的酒席,桌上没什么稀罕菜,都是红焖鸡、白煮肉的大鱼大肉。座上客有拄拐的,有缺眼睛的,有膀大腰圆的,有骨瘦如柴的,穿着也不一,有人穿着打满补丁的布棉袍,可也有人穿一身俗称“萝卜丝”的紫羔皮袍。只是人人带笑,望着居中而坐的古平原。

古平原向着对面那个穿“萝卜丝”的瘦小汉子道:“俗话说‘为人不忘本,忘本不为人’。我初来关外时什么都不懂,腊八那天被叫去七道沟伐木,要不是范大哥你看着天时不对,硬把那件二毛剪茬的羊皮袄塞给我带去,暴雪一来,我非冻死在那荒郊野岭不可。”

瘦小汉子也就是古平原口中的“范大哥”摆了摆手:“陈年旧事总提它做什么,咱们这帮臭流犯被朝廷关在这鸟不拉屎的苦地方,不互相照应着点,难道靠营官来关照?”他人长得不起眼,可是说话间神态意气甚豪,开口时满桌皆静,连正在斗拇划拳的也都停了下来。

等他说完了,众人哄堂大笑,有人凑趣道:“范大哥这话说得是,那些营官要是能想到关照咱们,除非寒冬腊月不下雪,改下烧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