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冒犯(第2/3页)

合着方才一路上,眼泪就没停过!

这副惹人生怜的模样,倘若让一个伤春悲秋的士子看见了,大约能洋洋洒洒做出一篇《邯郸处子赋》。但十九郎没这个雅兴,见她要哭不哭的,第一反应是慌乱。

方才光顾着撒欢逃跑,心里又少绷根弦,冒犯得有些厉害。

赶紧收起惫懒神色,匆忙道歉:“你、你别伤心,这叫做事急从权,我没有别的意思……是你让我带你跑的,我也不会飞,只能这样……你别生气,要不你打我两下……”

被他“冒犯”的女郎不为所动,心灰意冷摇摇头,反而用袖子蘸了蘸眼角。

十九郎轻轻一哆嗦。一肚子插科打诨的花言巧语,不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只能规规矩矩朝她一揖:“阿姊……阿姑……阿母,你不会要我真朝你拜一拜吧……”

罗敷用力抿唇角,想笑又想哭,干脆转头不看他。

细细的解释一句:“不是怪你……是、是我舅母……”

这世上大约确实有恪守妇道、被男人碰了就寻死觅活的贞烈女子,但那也只存在于学塾腐儒的说教故事里。她秦罗敷还不至于那么一根筋。

她哭的是自己。十年来视若珍宝的一个家,就这么变成了一个笑话。马蹄声每响一下,就是将过去的回忆撕裂一分。

十九郎牵马走到平坦处,大胆问道:“阿姊家里……出什么事了?”

虽然不明备细,但从她去而复返的态势推断,短短几刻钟的工夫,大约经历了什么难言之痛。

他等着女郎伤感落泪,自己再不失时机的安慰几句,是不是能缓和缓和跟她的关系?

可立了许久,却没等来一个字。罗敷好强。伤心事从来都是自己咀嚼,没有絮絮叨叨跟别人倾诉的习惯。

她不愿多想。但愿舅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于是她强行压下眼泪,抿出一个微笑:“我有些旧物,首饰衣裳之类,这就留在家里了,有点……舍不得。”

十九郎见她笑了,才如释重负,酒涡儿旋起来,笑道:“阿姊就为这个沮丧?等你跟我回去,我想办法给你弄新的就是了。我一直在偷偷攒零花钱,应该也……”

他想着,她小门小户的,应该也没什么稀世珍宝,赔几件首饰衣裳不在话下。

罗敷莞尔。死去的阿母给她留下的首饰,如何是能够赔偿替代的?

不过也不跟十九郎多说这些,转而道:“别叫阿姊啦。小心喊得顺口,改不过来。”

十九郎微微一怔,惊讶于她的决绝。昨天还哭喊着回家回家,今日却判若两人,配合得十二分认真。

他扫一眼她脸上的泪痕,点点头,笑道:“看来我是注定要做一回赵高了。”

此时天光明亮,阳光已经完全洒满林间。夜来的露水开始蒸腾,一股混着青草味的湿气。周遭绿油油的,不时听到鸟鸣声声。倘若忽略眼下的处境,倒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去处。

罗敷闭目一刻,将那些蹿入心头的伤感情绪抚平,扶着十九郎的胳膊跳下了地。

提议:“先休息一会儿。”

十九郎不解。他年轻人精力旺盛,方才闭目小憩一小会儿,此时精力旺盛。也许是由于长期侍弄牛马、养鸡养蚕,体力活不少干,他比看起来要强健不少,一夜的奔波,眼中血丝都没几道。

罗敷呢,惊吓加紧张,也没什么疲惫的兆头。

最需要休息的是两匹健马——被使唤了一夜,又疯跑了半个时辰,已经到了累瘫的边缘。这会子终于被放了缰绳,感激涕零地呼出一口白气,抖抖酸痛的马腿,开始低头吃草。

十九郎唇角微翘。她倒是心软。可现在不是珍惜马力的时候。

对于白水营里的人来说,“主母”迟迟不起床出门,被发现失踪是迟早的事。

“阿姊,咱们没时间踏青。马儿累了,就牵着慢慢走……还是你饿了渴了?我去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