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洞房花烛(第4/5页)

“荒唐……”太皇太后抱着孩子摇摇欲坠地站起来,“荒唐!”

“这世上除了他的母亲,还有谁一心一意为他打算!你以为你死了,皇帝就能好过吗!”

乐妃惨白的脸上浮出些许红润,目光始终停留在安静的孩子身上,“至少……他不用为我向皇后周旋了……”

“我只是,不想让这孩子同他父亲一样啊。”

她呼出最后一口气,眼里的光彩犹如流星划过天际,弹指间便熄灭了。

太皇太后僵硬地站在堂上,手里的襁褓似有千钧之重。

屏风后不知何时有了脚步声。

“陛下,陛下。”

宫人惶恐的声音将神思拉回,她抬眼,重病多日的皇帝踏着一滩血,笔直地站在她面前。

苏桓看着地上冷却的尸体,又看着太皇太后,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她今年多大了?”内侍清理地面时,沈菁忽地问道。

鲜血染透了雪白的衣裙,女人的脸也是雪白的,细眉弯如柳叶,唇形天生微翘,仿佛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十八了。”

苏桓说罢,掩口大咳起来,点点红色在帕子里触目惊心。他一边咳一边笑,眼角笑出了泪,最后捂住眼睛,靠在花罩上。

“婆婆,她只比阿秦小三天。”

*

“婕妤在西行的马车里自尽了。”

樊七弯腰站在屏风后,额上冒出些许冷汗。消息刚传来他就报进了沉香殿,今上正在歇息,可卫家人的事情马虎不得。

沉沉的帷幔被掀起一角,屋里仍是黑的,暗中却有双眼睛明若曜石。

只一瞬,今上便打回纱帘,压低嗓音从帐中吐出两个字:

“厚葬。”

仍要厚葬,不仅是为了将来给卫氏昭雪,还要践行从前的誓言吗?樊七应了声诺,又通报过时辰,悄悄退下。

——陆卫两家若有遗存血脉,只要安分守己,王放此生都不会再动。

可这次是他们不安分,怨不得他。

前些日子他确实去了城南,在涤尘观里走了一趟,卫清妍无意隐藏事实,一心求死。六年前他让她入宫逃过灭门,现在将这条命收回来也不是难事,但彼时望着静室里卫喻的牌位,他忽然动了点幽微的心思。

是不是他杀戮太重,所以枕边人才频频出事?

他曾说过不会让她像自己的母亲或元皇后那样,她应该好好地做她喜欢的事情,治病救人,而不是如今这般,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掌控。

若卫清妍真的想死,他可以把她和卫氏族人葬在一起,若没这个胆子,到了僻远之地,任她自生自灭,他已经仁至义尽。

远远的鼓声响起了,今日的朝会不可缺,匈奴上了火漆的信每天雪片似的飞到案上,不久就要做出决定。

王放慢慢地把手臂从被子里抽出来,她攥的紧,一时半会还没法下榻。他只得微叹口气,一面轻拍着她的背,一面拎过个枕头代替他的肩膀。她的病没有加重的表现,白日里还能精神百倍地出宫看诊,他只希望那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罗敷在他身边一向睡得死沉,这时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眸子蓄着濛濛的露水。

……枕边人。

他看着就忍不住笑了,燃起烛火逗她:“今日礼部要在朝上责问我你的官职,你是想作为院判从官署被抬进宫,还是从户籍上杜撰的县城进洛阳?”

她愣愣地望了他片刻,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半天才含混不清道:“我再睡一会儿。”

他伸手过去试试她脸颊的热度,被挠了一爪子,含笑披衣下榻。

走出几步,罗敷方扬着下巴小声道:“官署吧,离你近些。”

他见她真信了,转身道:“你怎么会认为我舍得让你出寝殿?”

榻上的被子瞬间团成了个球。

夏季卯时的天空已泛白,昭元殿前文武百官陆续登上白玉阶。齐宫的走廊穿梭着忙碌的侍女内监,走过一处花园,殿门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