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记(第2/5页)

母亲说,我在抱月楼的花灯下,见到了李益。他搂着弄月,亲密无间。

霍小玉看着母亲愤怒而担忧的脸,寂静下来。她说,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今天早上还对我吟诗诵词。不过短短五个时辰,我们只是走散。何况弄月,怎能与我比?

母亲不无疼惜。她说,也许,我从一开始,就该阻止你去接近他。

他不会带给你爱情,相信我。

花弄月是一个貌美女子。肌肤洁白,眉眼如丝。

抱月楼的卖笑头牌。她出现在霍小玉的珠帘内,是一个春日清晨。鸟跃雀鸣。春暖花开。

她无疑是勇敢的。爱给了她勇气。只是,她还稚嫩,学不会圆润。直接了当的说,李益郎君现在我屋里。适合他的女子是我而不是你。你看,他送了我长安最美最贵的镯子。

霍小玉泼了一杯水。看着水珠从她脸上,流到干涸的地面。

明知自己不该与她生气。却抑止不住,李益对自己的背叛。女人总以为,伤害自己的,是另一个女人。她说,你给我滚。

她说,若你想证明,他到底爱谁,很容易,我们都把脸划破,看他愿意留在谁身边就知道了。

以为弄月会拒绝。没想,她意坚气决地,捡起地上碎掉的破璃片,划到脸上。

瞬间,那张白?的面孔上,流出暗红的血。她似乎很坚信,那个男人,爱的会是自己。

势逼之下,霍小玉不甘被比。

两张淌着血渍的脸,毫无美感。却泛出凄凉的光泽。

彼此都惊恐也后怕。两人之中,势必有一人注定是绝望。

只是,没料到,绝望的,会是两个人。

李益郎君选择了离开。谁都不选。回郑县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他对她们说,把我当作与你们有任何过往的任意一个人,就好。不足挂齿。

绝情寡义的男人,以为没带走云彩,却不知无形中已留下一地尘埃。等着爱他的人忘记,恨他的人想念。

只是,霍小玉,不要想念。她选择了毁灭。当着弄月与李益的面,泼水于地,覆水难收。他说,我死之后,必化作厉鬼,使君妻妾,终生不得安宁。

这样决绝忠贞的爱,并没能换得诗人的眼泪与脚步。他照旧,在长安城,娶了卢氏为妻。负心又负情。

原来能写情深款款闺怨之作的诗人,并不能证明,他就长情良善。文人一旦变心,比将军,武夫更令人齿冷。

大历八年,霍小玉病逝。

我来长安,是大历十年。与香娘一起。

彼时,我是抱月楼中,倚楼卖笑的女子。无人不知的红牌姑娘,秦胭凉。

看尽底下,风流嘴脸,世薄情凉。我笑,天下情痴皆傻瓜。拿爱情当面包,拿欺骗当信仰,拿背叛当忠贞。

我只知道,一个人的身体,不会永远专属于另一个人。香娘说,不要尝试爱上男人。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天下间男人,疯狂的爱你,宠你。你却不爱他们。

如此,张三,李四,王五,统统成了裙下臣。捧了玉簪,捧了珠宝,捧了鲜花。常常有怨妇般的女子,偕了侍女武夫来,耀武扬威的骂我是狐狸精,是媚惑人心,不要脸的妖精。要我远离她们的相公。

我觉得好笑。女人在面临危机时,总以为伤害自己的,是另一个女人。却忽略了他们信以为天的男人。我不怒不恼。

李益郎君出现在抱月楼时,我正依在一个肥胖男人的怀里。听他口若悬河的讲起家里一群毫无姿色的蠢女人。

我的眼,直直的盯到李益身上。仿若火石望穿。

香娘将他带到我面前,朝他说,公子,这就是我们抱月楼的头牌,胭凉。不知合不合公子意?

李益盯着我。是赤裸的盯。也许,这双眼,曾经打量过,无数的女人。就像他曾经打量过一个叫霍小玉的女人那样。